唤小厮沏了热热的茶来,说南无靖招兵买马,再攻岑城。战前,司徒卓照例为南无靖拭剑。
“去罢,皇帝还在京师等你。”
“那……非凡你呢?”
司徒卓被问得一愣。
“如今我拼出浑身解数死战,早不是为朝廷了。”南无靖顾向司徒卓,神情复杂。
“定邦……”
“你在身后,我怎敢败?”
你不还朝,我不敢老。
司徒卓又一次想起连舟,心脏便开始出出地跳。
定邦,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休戚成败,衲都在这里,你不来,我不走。”
“嗯。”
南无靖走后,司徒卓慌慌地自衣袖中掏出一块血淋淋的帕子捂了嘴,立时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司徒卓跌坐椅上,猛烈咳嗽,口中血淌如注,顷刻间便濡湿了整片前襟。
定邦,孤为救你性命,悖逆天条,天谴既至;杀戒见破,灵山也已降下惩戒;加之孤以凡人之躯舍血织造星网,又失了半数的精血。如今修行大损,恐难再帮上你什么忙了。是以,你可切要珍重啊!
嘉和五年八月,唐军重取岑城,仵胡节节败退,南无靖下令乘胜追歼残敌。
司徒卓的外伤也已痊愈,只是真气仍旧未复分毫,好在法器倒还可用。这一日,司徒卓一时心血来潮,竟反转经筒窥探起南无靖的梦境——
“我带你去个地方。”
司徒卓跟在南无靖身后走了一程山路,便见一座坟茔,墓前巨碑上刻了斗大的“鹤冢”二字。
“我幼时,曾误射一只巨鹤,致其丧命,于今都还是心中难安,故而为它营坟立碑,每逢年节,纸钱香火供奉,从未间断。如今出征在外,也不知家中仆役可有替我好生经管此事。”
司徒卓默然,再转经筒,同时睁开鹰隼一般的目。
眼前又现出一座牌楼,通身皆是汉白玉所砌,其形虽尚朴素,却是极尽雍雅。那白石上,千万只篆鹤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司徒卓指尖一抖,经筒便没有拿稳,落地后滚到墙角去了。
“阿弥陀佛!”司徒卓双手合十,精诚诵经,眉间却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定邦,原来你曾为孤,做了这么多事。
几日之后,岑城外三十里处暂设的校场中,司徒卓与南无靖在一棵如虬孤松下相对盘膝而坐。
“给。”司徒卓将一典雅白玉小瓶递与南无靖。
“这是?”
“玉清丹。你日里点兵,最易损嗓,此物润喉之效极好,予你甚是合宜。”
南无靖接了瓶儿,取下青布缠缚的木塞,倒出一丸荷碧色丹药,依司徒卓之言含上,顿觉清入心脾,灵明乍见。
玉清丹,出自三清天之玉清天,乃是我仙家至宝,能活死人,肉白骨,凡人中已具慧根者食之,可得仙骨。当年孤下凡时特意带了一颗,以备不测。
而今情劫已解,命轮复位,战事又将告结,当无多虑,便将这药赠予定邦,也算还了他多年好生供奉之恩。
关键是,定邦得了仙骨,寻常凡夫便伤不得他。如此,孤即便无力襄助于他,也可安枕无忧了。
未几日,却有传言说拓拔平夕新得了一员猛将,能暴虎冯河,扛鼎拔树。
司徒卓寻个机会潜入敌营一瞧,竟发现那所谓的猛将即是汶刹。
如今唐胡交战,这蝎子入了胡营,恐要对定邦不利。
司徒卓当机立断,追踪汶刹,见其落单,便转雯禅出击,全然忘了自己此刻法力微弱,已是自保不能。
汶刹不过拔剑时一挥衣袖,甩出一阵气浪,便将司徒卓整个人掀倒在地。
见此情景,汶刹马上明白坼巍现下十分虚弱,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天狼星君难得弱势如斯,此时不杀他,更待何时?
“原本只是哥哥听说你下凡历劫,故而派我来探一探情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那可就休怪我趁人之危了,星君。”
西凉,重华宫。
洛书绣着一件厚厚的常服,针脚细密得无可挑剔。
胸口忽而一阵闷,接着心便开始灼灼地疼。洛书放下针线,捧着心蹙起眉头,冷汗涔涔布上面额。
是司徒公子!
洛书眼前依稀现出司徒卓的容态,风神如雪,风骨如月。
他怎么了?
他一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洛书坐不住了,唤惊鸿来伺候笔墨,始修家信,向秦翾飞询问前线战况。
且说汶刹,那厮已迅速操起墨绿的细剑,向刚刚自地上爬起的司徒卓一剑刺去。
这剑便是当年致使坼黎中毒的寒翠剑,乃是泫刹蝎尾所化,为世间至毒之物。今日坼巍若以凡胎承受,恐要魂飞魄散。
司徒卓正惊骇时,南无靖竟引剑疾行而来,与汶刹对峙。
双方同时出剑,司南却在甫一接触寒翠时便俱化为泥,洒落林间,铁泥所落之地,寸草不生。
寒翠剑失了阻滞,直刺过来,被南无靖徒手握住。
“莫碰那剑!”司徒卓呐喊,其声撕心裂肺,却已是制止不及。
眼看着南无靖融为一地翠色血水,司徒卓眼前一黑,遽然倒地,人事不省。
醒来时已是一缕余魄,连个形态也化不出,权作个玄色光点委身于雯禅之内。
坼巍想要看看四周,却发现视物之能已然尽丧,只好默默调息,坐待援手。
太清天,凌霄殿上,坼黎心尖陡然一紧。正起疑间,便有一小妖奉了泫刹之命,来天庭通报汶刹戮毙坼巍之讯。
“我家大王说,天帝痛失骨肉至亲,必定一时口无遮拦,如若顶撞了他老人家,我邓林自有非凡气度,亦不会与三清天一般见识。”
那“非凡”二字,咬得尤其重。
“小仙坼巍,别号非凡。”
那是坼巍初见照玉时说的第一句话。
彼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小星官,端端往那儿一站,怎么看怎么乖巧得惹人爱怜。
后来啊,天帝来跟他认了亲戚,把他接上了太清天,封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狼星君。那以后,他便陡然增了许多傲气,再不把攘攘众仙置于眼内,独独奉小可为上宾。
他素常以孤自称,也惯了独来独往,却从来不曾真的孤绝过,因为他有坼黎,有梵尹,有我,还有……
照玉立于殿中一隅,脑子里嘤嘤嗡嗡响成一片,虽则几欲暴走,却也明白个中事理,故而强忍悲愤,并未开言。今日书说到此,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桃花灼之白鹤忘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