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窗外好像落了雨,扑簌簌地,沙沙作响。
留善被雨声吵醒,迷迷糊糊的张开双眼,恍惚一瞬,忽然发觉不对。
西海下游在下雨?
她撑起身,望向窗外,想要证实自己所见非虚。可还没待坐稳,就被人一手捞了回去,将她的脑袋按回怀中。
留善玄凌,在下雨。
她提醒道,六界下雨并不稀奇,但四海内下雨,简直是匪夷所思。
带着困倦的嗓音从头顶响起,仿佛习以为常,没有留善那般“大惊小怪”。
玄凌:大抵又是水君在哄妻儿。
留善他妻儿喜欢看雨?
玄凌:嗯……水底从不下雨,这才觉得稀奇吧。
留善的目光逐渐呆滞,虽然很有道理,但这未免也太过无聊了,也不知这西海水君是何许人也。
玄凌:再睡一会儿,还早。
话语间,手已经落在她的脑后,轻柔的抚着她的长发,如同当年顺着猫毛那般。
留善虽然乖巧的合上了眼,但思绪却不由自主的开始转动。
她昨日只是想了解他的过往,后来竟被他这样那样的给糊弄了过去?
想来大概是玄凌并不想让她知道?
还有,来西海也有一段时日,他时常出门,却从未说过去做什么了。
其实留善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明白,传闻中的西海没落许久,脏乱不堪。可她所见的却是繁华喧闹,卧虎藏龙之地。
光是玄凌这位仙界祖帝的身份已非同凡响,还有卓乐、子溪,曾经皆是仙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现今却全数隐于西海……
外头的雨势越来越大,雨珠倾斜着拍打在窗上。
嘀嘀嗒嗒……
嘀嘀嗒嗒……
竟有些似勾魂使者的呼唤。
留善的好奇心虽然正熊熊燃烧着,但却抵不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困意。
渐渐的,她合上了眼,重入梦乡。
伴随着雨滴声,眼前见到的是月牙峰,此处位于魔域西方,四季如秋,万年不变。
风起,铺天盖地的暗黄落叶如雨一般散落,天边骤起柔和地光,像是氤氲着一层层撒着碎金的锦缎。
负手立在崖边的青年一身清冷如皎月,温润又儒雅。
年少的叶笙喜着白衣,皆是因他敬爱的“父君”也是这般纤尘不染的模样,可自从入了魔道,便再也没见他穿过白衣。
今日倒是稀奇。
叶笙:是你?
比起以往双方轻则动口,继而动武的气氛,今日魔尊叶笙的态度倒是前所未有的“好”,同时眼底也充满着疑惑。
留善朕不去寻尊上的麻烦,尊上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留善眼底惯有的冷意浮现出来,嗓音冰冷,这是她来西海后头一次用这代表着冥界帝位的自称。
不……又或许该说,是头一次在冥界之外的地方用这个自称。
叶笙:三万年来冥、魔二界相安无事,更何况凭着陛下与墨儿的交情,本座亦不打算再与陛下交恶。
叶笙微扬下颌,垂眸俯视着她,嗓音同样带了些冷意。
惯性一声冷笑,的确,因为舒墨的原因,加之他们在十八万年前经历的一切,令到如今冥、魔二界化解干戈,但相安无事不代表互看顺眼。
留善那不知尊上今日何意?
她睡前便觉得奇怪,嘀嘀嗒嗒的声音不像是雨滴,倒像是“招魂”。
果不其然,当真是有人请她入梦,呵,果然灵力被封后事事不顺,连叶笙招魂入梦的术法都挡不了。
叶笙:一场误会,叨扰冥帝陛下是本座之责,还望陛下莫要见怪。
留善嗤笑一声,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她留善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留善莫不是这些年少有往来,这才令尊上产生了一种朕现在很好说话的错觉?
叶笙面色不改,仿佛已经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叶笙:本座今日欲请的并非陛下,也怪本座学艺不精,才让陛下误闯了进来。
留善挑了挑眉。
他这番话说得好像是她有意闯入似的,不过她倒是好奇,叶笙想请的人究竟是谁,她又为何会被召唤入梦。
不过,他既然自认学艺不精,留善自然要顺着他的话说。
留善怪不得舒墨君日日跑来冥界修炼,原是因此。
叶笙冷下脸,他曾经问过舒墨何以突然与留善这般要好,得到的回答却是为了导她向善?他也不明白自己儿子堂堂魔君,却偏生抢着佛的职责。
起先舒墨跑一次冥界他冒一次火,后来火着火着,也就习以为常了。
只好派人护好他的安危,以防留善暗箭伤人,但这三万年来,冥、魔两界的关系确实因舒墨与留善的交好而缓和了不少。
转念一想,倒也无甚不好。
从前他就没想过要与冥界为敌,一切皆属于被动。更何况现下不比当年,冥界早已不属于仙界,就连仙界天帝都勤跑冥界,意图与留善打好关系。
如今留善不寻他麻烦,他自然也无意招惹。
叶笙:那还真是多谢陛下这些年对墨儿的“指教”。
叶笙特意平缓了语气。
叶笙:陛下贵人事忙,本座这便不送了。
近日祖帝逆鳞的气息再现,叶笙抱着尝试的心态,欲用当年玄凌留给他的龙鳞召他入梦,没曾想出现的竟是留善。
他并不想与这位冥帝陛下多作纠缠,送客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不过他倒是好奇,何以玄凌的龙鳞,寻着逆鳞的气息,召来却是留善。
莫非留善夺了逆鳞?
留善冷笑瞥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她一路往回,不紧不慢的走出梦境。
留善无趣。
从前的叶笙多好玩,听到她的“善”字都会咬牙切齿,如今两界形势缓和,这位魔尊也无趣了许多。
醒来时,面前是已经穿戴整齐的玄凌,正微笑着柔声问道:
玄凌:什么无趣?
一见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模样,留善有几分恍然大悟。
叶笙今日也是一袭白衣,敛了杀气,端着一副温润如玉,人模狗样的姿态。与玄凌如出一辙。
唔…不对。
玄凌温润如玉,人模狗样的是叶笙。
他说今日欲请的另有其人,莫非是想请玄凌入梦?
他们是一直有联系,还是头一次?
此次为何入梦的会是她?
留善听闻祖帝曾经在外云游多年后带了个儿子回仙界。
她不确定玄凌知道多少,只能这般试探道。
玄凌微微一怔,回想起当年在无妄洲捡到的那条被丢弃的小应龙。
之所以收养他,是因为他们同为应龙一族,那时六界仅存的应龙不多,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再者是因为他的鳞片上刻有叶笙二字,仿佛这样他便能与留善有一丝牵连。
留善离开“带走”了叶笙与舒墨,他那时几乎可以确定他们都是来自未来。
玄凌曾经猜测过他们三人的关系,凭着留善当初误饮“浮生梦”后吐出的真言,他便猜他们是父女关系。
可是他们年岁相仿,叶笙绝对生不出她这般大的女儿。
那时他的思绪极为混乱,许多不同的猜测占据脑海。
他收养了叶笙,带着他走了不少地方,在寻到开启时间轮的禁术法诀后,便将他送去仙界,声称是自己的孩子,给他一个落脚之处。
来到这个时代后,他所做的一切都围绕着留善一人,如何让她也受一次自己的痛,如何将她带来西海,她若反抗又该怎样……
渐渐的,他已经忘了叶笙的事。
甚至,因为留善出乎意料的顺从,连他之前的猜测都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如今云雾逐渐散去,他还有什么可疑惑的。
玄凌:何以突然提及此事?
留善心血来潮想了解一番。
玄凌默默的听着她极为敷衍的回答。
玄凌:在了解此事之前善儿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留善面不改色的眨了眨眼,大概明白他口中的“交代”是指什么。
留善我问在先,理应你答。
他轻声低笑。
玄凌:好吧,当年是带了个儿子回去。
紧接着,他问道:
玄凌:善儿与他是什么关系?
直入主题,不带半点拐弯抹角。
留善仇敌。
留善没打算瞒着他,不过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叶笙是父亲的。
玄凌:没别的关系了?
这般回答显然不在玄凌的意料之中。
留善依旧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道:
留善一定要攀关系的话,也就是他一不小心生了我而已。
玄凌:……
玄凌:叶笙真是你父亲。
所以当初留善执意认他做祖父便是这个原因?
留善不悦的蹙起眉头。
归来后的她的确没想过找叶笙麻烦,但这不代表她看他顺眼了。
留善祖帝尊上可知他如今已成为魔界之尊。
玄凌一听“祖帝尊上”这个称呼便隐隐察觉事情不妙。不过话中的信息却令他更为震惊。
玄凌:他入了魔道?
留善观他的反应似乎全然不知此事,没有半点作假的样子,虽说玄凌惯于隐藏,但没有必要在此事上有所隐瞒。
留善我宁可认仙界天帝为父,也不愿与他攀上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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