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清九思,留善是无法短时间内看出傀儡一事的。
三人经昨夜商议,舒墨去往吴国“通风报信”,紫殊是留不得了,不如就按他们原本的命格,让李成玉的人去追杀吧。
留善站在那片琼林中,风吹过时,吹落了一些琼花花瓣,落在了她肩膀和头发上。
她如同雕塑般的站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顺着花瓣落下的方向往上看,还能看见一名黑衣少年游哉的坐在树上,许是觉得方才那一幕有趣,于是也抓了把花瓣,轻轻的将它们从白衣少女头顶散落。
李玄凌来到此处时,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二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显得如此……碍眼!
李玄凌二位早。
李玄凌迈步上前,离留善尚有一段距离,只见树上那黑衣少年轻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留善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期间,那白衣少女一动未动。
冥帝:早,李小公子。
李玄凌面上笑容未减,见他如此防范,见怪不怪。
李玄凌怎么不见舒墨?
冥帝:他有些急事要去处理,昨晚就走了。
李玄凌点点头,不再多问。
清九思一直挡在留善跟前,身后的人一言不发,他最多只能看见那随风摆动的白色衣摆。
莫不是因昨日之事闹了脾气?
李玄凌留善姑娘,昨日之事,我已与寰儿解释清楚始末,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莫怪她。
他手持折扇,双手交叠举至眉前,微微弯下腰身。
半响,他没得到任何回应,不由歪头望去。
清九思双手环胸,随着他的动作遮住留善,怎么都不让他看一眼,瞧上去幼稚的很。
李玄凌也能理解姑娘家的脾气,但他不能理解眼前少年的幼稚,那神情不像是在防备他,倒像是在逗他?
李玄凌尉迟少侠,可否容在下与留善姑娘说两句话?
清九思想也没想,果断摇头。
冥帝:不可。
冥帝:宝儿说她不想与你说话。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眉眼虽然瞧着有几分严肃,但一眼便能看出是装出来的。
偏偏留善一言不发,似乎真是生了气的样子。
是生他的气?因为昨日他只顾着紫殊?任她在洞外歇息?
他安抚好紫殊之后其实有去寻她,但当时远远看见他们三人两个睡在树山,一个睡在绳上,便也没去打扰。
所以这姑娘心中是介意的?
李玄凌心下顿感无奈,也有些矛盾,也不知是否近些年风流惯了,如今想收心,却有些收不回来。
但他能分清主次,紫殊对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子,而留善,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或者说有点喜欢,但大多起于容貌,还有她救他一命,仅此而已。
将来他定有机会归还此恩情。
李玄凌不知在下哪里惹宝儿姑娘不快了?
他有意唤了声清九思对留善“专属”的称呼,抬眸对上他的眼神,没有看到他眼底升起的防备,反而有一丝……嫌弃??
没错,清九思是嫌弃,他也不介意让李玄凌看到,一个一日都未养过孙女的祖父,凭什么喊她宝儿。
李玄凌这个问题依然没有得到答案,他想,这姑娘这次怕是真的气了。
李玄凌在下在此陪个不是,宝儿姑娘不气了,可好?
最后那声“可好”,可谓是温柔十足,充满了宠溺,任谁听了都会动容。
冥帝:哎,李小公子,只有我唤宝儿她才会回应,别人唤她都一概不理。
清九思说这话时不由的挺了挺胸,得意得很。
只见他转过身,轻轻握住留善的手道:
冥帝:宝儿,咱们先回客栈,不与他们同行,省的生气,可好?
这声“可好”,将李玄凌的语气学了个十足,不比他差。
李玄凌……
他瞧上去虽然不比李玄凌温润儒雅,但他脸皮比他厚,握着她的手就走,结果留善却没有踏出步子。
方才站哪儿,如今还是站哪儿。
李玄凌不由觉得有些不对,刚想上前查看,就听见那不要脸的黑衣少年嬉皮笑脸的道:
冥帝:嘿嘿,你不想走路要抱抱?
冥帝:也行。
然后他就真的将人抱起来走了,期间看都没看他一眼。
李玄凌当场愣在原地,本想追去,却又想到还留在洞中的紫殊。
这厮脸皮简直比地面离冥府的距离还厚!
呵…
这样的男子,长得再俊,时间长了姑娘也会反感,留善不可能看上他!
另一边,清九思带着留善还就真的回了客栈。
他抱着双目紧闭的姑娘进门的那一刻,吓得掌柜还以为这姑娘才退房几日便已香消玉殒,还是清九思特意压低声线,说别吵醒她,掌柜才松了口气,让人带他们去之前住过的房里。
入屋后,小二刚合上房门没多久,那榻上的白衣少女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冥帝:回来了。
留善重新坐起身,按着自己的肩头,极为冷淡的“嗯”了一声后,开始四处张望。
留善怎么又回来了?
冥帝:紫殊都出现了,还去吴国干什么,自然要回来的。
冥帝:受伤了?
他伸手想要查看她的伤势,却被留善躲开。
留善小事。
清九思觉得此刻她的情绪有些不对,转口问道:
冥帝:事情办好了?
留善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留善险些被你们碍了事,不过……
她摊开手掌,一块通体乌黑的令牌出现在眼前。
她还是拿到了阴符。
清九思这才忽然想起一些旧事,似乎明白了留善为何心情不好。顿时反应了过来,不自觉的有些紧张。
原来当初偷阴符的那个小贼居然就是她,还是他本人指使的!!
那时候他在干什么来着??要死!
留善口中说的不是“你”,而是“你们”。
呵呵……
他想起自己在干什么了,但他拒绝想起。
留善没想到陛下与霍大人有过这么一段,为何上次您却说不识霍大人?
留善魂魄出窍前往冥府偷取阴符,刚一到手就遇上年少的他带着霍芸之到泫阴殿中“打情骂俏”,不得已的情况下,她躲着被迫“偷听”了许久。
最后还是被他们发现,留善有伤在身,年少的清九思似乎也看出来了,专攻她的伤处,掐上了就拼了命的往死里按,疼的她想狠狠的揍他一顿,闹到最后还得逃去彼岸花花丛,“装成”彼岸花才躲过追捕。
好在他还算宝贝那片花丛,不让人走进分毫,否则要是落在他手里了,可实在太憋屈了。
清九思咽了咽口水,那些早已忘在某个角落的回忆纷纷涌了出来,额头上竟罕见的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冥帝:我…我当时若知道是你……肯定夹道相迎你来,双手奉上阴符,再敲锣打鼓娶回府。
留善真的太清楚他这德行了,还娶她?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明明还与霍芸之打的火热。
冥帝:不对,你何时受伤的?
还想起那时他见那“小贼”肩上有伤,便疯狂攻她那伤口,现在他只想给自己两巴掌,这蠢的啊……
留善这您不必知晓。
她此时此刻,可不想被他唠叨。
冥帝:那给我瞧瞧。
留善不必了,您瞧了也没用,凭您现在的情况,还不如我。
冥帝:……
行,他不否认,但这不妨碍他想知道她的伤有多重。
冥帝:乖,我就瞧一眼。
留善唇角僵了僵,揣测了一番他知晓伤势来源于诛仙箭后会有什么反应。
还记得她从前伤过一次狠的,昏迷了近百年,而他就唠叨了近百年,几乎每日一有空就要到她榻前噼里啪啦说一大堆没有意义的事情。
彼时她虽然昏迷,但还是能听见周边发生的一切的,可她却恨不得自己听不见。
想到这“幼年噩梦”,留善难得产生怯意,还是决定不让他知道。
留善不。
瞧她这固执的样子,从前也不是没替她处理过伤口,今日这般,肯定有什么不对!
清九思只能板下脸,一字一句的说:
冥帝:这是命令。
留善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他下命令,她都听的话都会觉得羞耻,简直像是在侮辱她的能力。
清九思不等她的反应,将她捂着伤口的手腕扣住。
留善等等。
留善您看也行,但看完后不许说话。
虽然嗅到了浓厚的“阴谋“之味,但清九思还是决定暂且顺从。
冥帝:行。
留善发誓,说一句,拔一片。
这里的一片指的是身上的龙鳞。
冥帝:那总该有个期限吧!
留善三日。
冥帝: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太长。最多一日。
留善五日。
清九思张大了眼,望着她满脸倔强的模样,内心纠结了好一会儿道:
冥帝:两日,是极限。
留善七日!
冥帝:这到底是你的命令还是我的命令?
留善您也可以不看。
清九思深吸一口气,屏吸一阵,随后有深深吐出。
冥帝:好,三日。
留善成交。
冥帝:……
这对话好像似曾相识……为何到头来还是三日?
留善先发誓。
清九思咬牙。
冥帝:我发誓,看完留善伤势后三日不说话,说一句拔一片龙鳞。
留善这才稍稍放心,将衣衫轻扯下,露出一片血淋淋的伤口,周边还有被雷火灼伤的痕迹,如脉络一般细小的疤痕从伤口蔓延开,最长的那条都爬到了肩头,像一张网一样,一点点的吞噬着,在那如玉般的肌肤上显得极为碍眼。
这分明就是诛仙箭!!
清九思面色冷了下来,长吸一口气,方才不觉,如今见了这伤,竟觉得连吸入肺腑的气都是充满了血腥味,胸口都疼了……
霎那间,那张原本不正经的脸上布满阴霾,正想冷声开口,却被留善打断。
留善三日,陛下该信守诺言。
这位三日不许说话的陛下,目光落在那张下颌微扬的小脸上,神色更冷了几分。
胸口比方才更疼了!
只见他撩起袖,手指在臂上划了一道,一片还沾着血的黑色龙鳞落到了留善手中。
清九思深深吐了口气,咬牙切齿问:
冥帝:何时何地何人所为?!
留善……
言简意赅,可有必要这么拼?
留善就那日夜里与李玄凌去寻尸臭来源,遭遇偷袭,我为保他,才中了这箭,应是天后派来的人。
清九思觉得脑袋很疼,太阳穴那里涨的厉害,闭眼压抑了一息的功夫,想开口在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默默咽了下去,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去。
出门遇见刚来的李玄凌与紫殊的人也没理,大步朝客栈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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