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人间与否（二）【卷四、情定人间】

只是，走近的人许久未近，直至日薄西山。云霞的五光十色，无法为晦暗单调的淙音寺上色。衰草残垣，反倒愈发凄彻。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是何满的声音，凝滞片刻。“淙音寺？叶淙音？”

“你竟真来找我，我就带你来这真属于我的地方。我不属于叶府，也不属于人间。我一直拒绝你，不是因为家人反对。”叶淙音的声音凉如最后那一缕余晖。

“你……跟我走！”何满的声音闷在狭窄的寺庙间。

夕阳沉潜，大地岑寂。

“你宁愿嫁给一个脑满肠肥的傻子，也不选我？”何满的声音激荡生波。

“如果没得选，就选你。”依旧是平如死水的声音。

“那你要选什么……”

“不要问！”何满声音痛楚犹疑，叶淙音却重实丢出三个字，又归平静。“我小时听过一个蓝溪采玉的传说。去的人再未归来，说是在那了却凡尘了。你去，若是凡尘未了，又携玉而归，可向我父亲提亲。他本也认金玉。”

上弦月纤细地垂在西天，仿佛承纳不住满天的深黑。

“好奇特的女子，竟不珍惜……”最后的字，花千骨没有说出来，低下头。她珍惜的，她并不说。她珍惜的，也比可说的，不可说的，要多得多。

“人各不同，命途殊异。”师父沉吟，但也没有忘了和她解释。

“那他们？”却升起一种预感，如看不到边际的茫茫大海，一片漆黑。“我……其实用了勘心，但看不到……”

“以前一切在师父预料中。瑶池见你之后，想看你命数，却看不到。不知道亦好，才是真人生。”月下，冰玉般的声音，沉入往事的云烟，匀出一抹月的温光。

“师父……不会害怕？”月儿露出小小的头。

“怕亦无用。何满赴蓝溪，也不能怕。”你救师父时，也不曾害怕。临到时只知重要，害怕是提前的想象。

“那我们也一起去？蓝溪，名字很好听，不会又和这淙音寺一样，名不副实？”

“看了就知道了。”小骨有心去想寺庙、河流的名字，让他心中一宽。

“小骨不怕，有师父在。”轻轻说了句，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为了师父，不会害怕。你也要因为师父，不用害怕。

她的手听话地放在他的手中。衣褶里，发丝间，她的气息近在他一吐一纳，她的面容不须勾描，她的心声清晰得静默。月下一切飘渺，清晖中处处真实。

“小骨不怕！只是，我们才建好的房子，又要离开了？”

日落月升，她眼中闪烁的，月光亦如晨光，活泼天机。她是舍不得和师父走过的每一处。

“这亦是人间。何处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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