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五、两难【卷十二、积因成果】

散入天地的碎片重新聚合。浅淡丁香之色几近纯明。

琼苞玉蕊，层层堆雪，仙香缭绕，银光万顷。

紫薰还在天庭掌管人间芬芳时，大抵便是这般。只是他未曾留心。

散尽一切，大劫将近，却复了仙身。造化真是奇异，却也合乎常情。紫熏的苦也受尽了，最终成全她的，还是善念……

“多谢……”对天边那个身影道。

“是看到你们，我才调出这种香。”远远听到那个声音。

繁花开满天边，最初的种子已深埋在土里。

和光同尘.紫薰和她的命运，也和解了罢？

一路上小骨都安静倚在他怀中。长眉纤细地颤动，微微的痛楚他还感受得到。不是那般寻死觅活，他能稍稍松口气。

找到墨冰。

茅檐花圃，青溪远山。

琴声悠悠，更有小儿哭闹，少妇柔声哄劝。

错愕中回过神来。是小骨为墨冰设了防护，不然他的体质，也没有这种人间其乐融融。

小骨太善良，不管是对对伤害过她的人，还是怨恨她的人……

怀中人儿吐纳终究不能顺畅，一促一缓，都牵动他心魂。傻孩子，你跟着师父历练，几时才能过上这样安宁的日子？寻常……寻常夫妻也不如……

永困六界历练。

不好。他这才理清楚，墨冰既然借小骨的防护，能享用常人的安乐。如今又要恢复他的吸纳体质，让他丧失这一切？

可他的小骨又怎么办？这是惟一能救小骨的人了！

然而为了救小骨，又要打破他人的圆满？

选我还是选他人？

再次感到这个问题的残忍。

小骨小小地躺在怀中。感到她微微在动。

心下一紧，不会又是梦魇又发作了？手忙脚乱去寻紫薰赠的香囊。

见她小嘴翕动。渐渐听清她在说的话。

“紫薰姐姐，请你照看好师父。师父安好，我可以离去了。师父若问起，就说我辜负了他，不能长伴他身边了。”

她笑得无比凄楚，泪水绽开繁花烂漫。

岂有此理，梦里也是这个！盗了神器，救了师父，就将我托给紫薰。竟然还想有第二次？你都不在了，天地都不在了，这世上一切是与非，此与彼，又有什么区别？我还能接受谁？

原来他也曾这样，希望东方彧卿能照顾好小骨。东方彧卿说得不错，他是残忍了，他的小骨也不懂事，总以为舍弃一切为对方好。如果自己不在了，对方又如何能好？独活才是最不近人情的诅咒！

“小骨，你给我记着，你必须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到地老天荒。”

琴声停了。

定是方才气息扰动，墨冰已有觉察。必须要做出选择了。说出来，还是不说。两难。可小骨一定要救！

茅檐遥望，山间云深。

“她怎么了？”墨冰飘逸的衣袍有些局促，言语倒直接。

这个人，果然担心他的小骨。

可是该如何回答？说出实情，这个人会救的罢？但这不是害了他？

“师父，我错了……师父重重罚我，不要赶我走！”言语无措间，听到小骨无措的言语。

“你又把她怎么了？”对面的人逼上前一步。

又近一步。

白子画横手拦开。

“不要碰她！”余努犹在。若不是还要墨冰救小骨，白子画恐怕是话也不想说一句。

“我看看她脉。”

白子画从手中化出一根白色丝线，一头缠绕在小骨手腕上。一头掷给墨冰。

也不去看墨冰表情，屏息等他说话。

“你等一下。”听到这个人压着嗓子说了句话就走了。

延误选择中，已然做了选择。两难和看脉的细线一起，抛给了墨冰。此刻终是担忧小骨更多，只怕墨冰不愿救治。

不知过了许久，还是立刻就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我和我妻子商量过了。她理解我的做法。我不管千骨是如何受的伤，是不是又是你伤的。我只警告你，不要再有下次。恢复了以往的体质，我自然可以跟你斗上一斗！”

就等这句话。

小骨，你醒来后会不会怪师父？在你心中，师父一向是顾念他人的。可是这次救你，牺牲了好几个人了。

虽然是他们自愿，终究也是为了你我。做人如何能这样自私？可是师父真的不能离开你……我怕没有你……我绝望之下，把天下也要毁了。

抱着小骨，看四面山景，已是深秋枯色。是非分明的世界，只有他心中纷乱。纷乱又明晰：他的小骨快要醒来了。

墨冰在一尺之外施法。

他依旧抱着小骨不放。

不断有淤血的暗黑从小骨眉心散去，聚拢在墨冰头顶。

天黑下来，似是吸纳了小骨遍身的梦魇。孤独的北辰永驻天庭，自始至终清醒。

墨冰离去了。白子画抱着花千骨。暮秋更深露重，荒山只有他二人，陷入幕天席地的浓黑。

怀中人张开眼睛，一瞬眼底银河流泻，星光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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