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像个孩子一样哭

五点时刻，周书言醒了，他揉揉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自我嘲弄一句：瞎子也会眼睛疲劳？这种后知后觉总是比身体动作来得慢一拍，室内室外的温度依旧泾渭分明。

他摸索着找到放在书桌上的手机，他总是把手机离得远远地。突然，耳朵翁~~~~滋~~~~~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听力，渐渐地听到循环了一整夜的理查德科莱曼的钢琴曲，再仔细一听，竟是别的歌曲。

播放器经常如此，无缘无故把听得好好地歌曲下架，明明都是盗版的还是要会员才能听。周书言心想，不听会员的也罢。还有很多等待他去开发。他想起李尔喜欢听胶带，爵士是他的最爱。只是因为他喜欢作家村上春树。

爱屋及乌，周书言也看他喜欢的作家的书，只不过发现翻译不是很好。于是托了网友买台湾版。清晨的思绪总是会无限延伸。

今天他邀请李尔吃饭，想问利兹安排了没有。于是打电话：“起来了没？”

“干嘛这么早？不是约的中午饭？”

“我知道，早醒了没事可做。”

利兹舌头在嘴里胡乱打结，这么一被他吵醒，都还没来得及回魂。利兹一点没有生气，只是依旧含含糊糊的应答：“大哥，您躺在床上玩手机也行，把闹钟重新定一下哈。”

“怎么玩嘛？”

“逛淘宝啊！”

“你忘了我是瞎子！”

“sorry大哥，小的忘了。说明你有希望重见光明，瞎不了多久的，多睡睡吧，省得以后看见了就不习惯睡觉了。”

“臭利兹，你哪里来的谬论啊。”

利兹突然一挂电话，接着倒头昏睡过去。

他又打过去，吓了个魂飞魄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周书言！”

“啊！”他本能反应的回答。

“你你你，怎么会用利兹的电话？你你你谁啊？”

“喂！是你自己打给我的耶~再说，你听不出我的声音？说好吃饭的，现在都下午啦。”

“不会吧，我刚醒来没多久。”

“逗你呢。”李尔那头笑得咯咯响。

“神经病，我手机里好像只有利兹的号码，怎么会打到你那里？”

周书言这才明白原来是利兹搞鬼，而后立即愧疚起来。现在他及其脆弱，甚至对这样的自己都充满了犯罪感，知道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爱他的人。

“我想，我还对你心存侥幸，瞧，侥幸的心理一旦产生，就会产生犯罪感。”矛盾的他在心里如此想。

“想什么呐，这么多年了，我们都不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的，再说，我觉得利兹挺好的，你跟她不成，那我可就接手了啊。善良又好看的女人实在是难得，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真啰嗦，我妈从没这么唠叨过我。”

“那是她怕你受伤。”

“是是是，全世界最不怕我受伤就是你了。”周书言好像脾气一上来，眼睛里也湿了。

“我这是在做什么呀！跟个怨妇似的，这样的自己实属令人厌恶。”

“怎么，有在那头自己数落自己，把自己骂得这么一无是处，声音比扩音器还大声。”

周书言听到后立即挂了电话，简直无地自容。“哼，这家伙什么时候练了读心术了，非得这么准？害我毫无招架的余地。”

生存于这个黑暗中的世界里，尚且感到无地自容，那要是作为明眼人，看着眼前的李尔，那岂不是要命啦。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形容，应该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他们提前到了预定好的餐厅，李尔比他们早到，大家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坐在，谁也不提过去，只谈未来的事情。人都说，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依靠回忆活着了，明显他们无法靠着过去活下去。

好像游到了海的一边，结束后没有返回，只是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为止。这便是未来的事情。未来才会有的变化。

“李尔，今天比以往更帅了啊。”

“都是大叔了已经。”

“哎，还真别说，女孩就喜欢有型的大叔。你看，你看这肌肉。”话珠子落地的同时手也不闲着，一个劲儿的揩李尔的油。

“书言，你也感受感受！”利兹今天脑子好像不带出门似的，另一只牵着周书言的手帮他摸摸李尔的肌肉。

李尔只是笑而不语，戏谑的看着，任凭利兹。

周书言怎么被扯挣脱都不管，突然，另外一只手牵过他的。放在胸前，心脏的地方。

“知道吧，这里是离心脏最近的。”

周书言猛地站起来，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耳朵又开始嗡嗡的叫，眼前好像是一群龇牙咧嘴的妖怪，正在吞噬着他。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尖叫，不要生气。

他只是默默地站起来，用力甩开那两个人的手，“走开。”平静如水的语气。

“利兹，你好好请客人吃饭，我不舒服先回去了。”依旧没有波澜。

“对不起啦，我只是开玩笑的。”利兹在身后喊他。

也是奇怪，导盲棒一直都不怎么用得习惯，平时依旧要利兹陪着带着，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其实一个人也可以的。依赖会迷失自我，怀疑自己，否定自自己。

李尔追上来，一把直接把他抗在肩上回到餐厅。

“喂，干嘛！那么多人都在。”

“没有人了，最大声的就是你了，你仔细听，餐厅是不是只有你最吵。”

周书言就这样挂在李尔的肩上回答：“哎~~还真是呢！”说完才知道自己没站在地上。李尔毫不温柔的一甩，周书言准确无误地坐到原来的位置上。还好椅子是软坐的，不然盆骨估计要开花。

他竟然小声嘀咕着：“怎么这么粗鲁。”

只是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也只能用令他“讨厌”的方式才能够克制自己不要越界，时刻警惕，不要重蹈覆辙。

可是，可是~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虐待”他并不能减少他对他的感情，反而成了掩饰，借口。

侍者陆续上菜，李尔一一给他介绍并且装盘子。

“这是水果杜松子酒。”

“我不喝酒了。”

“哦，那吃鳕鱼，熏羊肉，龙虾汤，据说冰岛的美食在于海鲜。”

“嗯，谢谢。”

看着周书言略显尴尬的摸索着食物放到嘴里，他也开始闭着眼睛吃饭，的确一点也不简单，自己的嘴巴在哪里都不清楚。

“要不我喂你吃？”

“神经病，我又不是小宝宝。”

“你可以当一个小宝宝的。”果然还是没变，说起肉麻话一点没害臊。

周书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失控。李尔看着他的样子只是干笑几声，又说，“怎么，我都不介意，你还怕什么？”

渐渐地他的笑声变成了哭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听歌的时候突然感动到掉泪，听到利兹总是很关心他，总是无时无刻无条件的照顾他的时候会掉泪。走路跌跌撞撞时会突然泄气的哭起来。

现在也是，他发现，这或许不是坏事，反正自己看不见自己的哭相。好像正如李尔说的，像个孩子。孩子得不到玩具就哭，感觉失去关爱会哭，感觉到危险委屈时会哭，这样的肆无忌惮，不负责任。挺好的。

就在他还在哭的时候，李尔用一个吻来安慰他，犹如一个普世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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