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日游

（标签：游乐园，罚款，防骗，云吞）

首战告捷，收入比以往成倍数增长，老舅非常高兴，刚回到出租屋，他哗哗地数了五张大团结，夸张地递给大炮昌，扬着眉说：

“阿昌，你果然有两下子，奖励你五十元，明天你自己去玩。”

“你不去吗？”大炮昌自从出到江州，还未试过自己一个人出去玩。

“我明天去素社取中秤，顺便打听一下哪里有货。你来江州也有些日子了，得空就玩玩，见识一下外面的大千世界，长些见闻。”

大炮昌小心地把五十元藏好，他说：

“老舅，你来江州也有两三年了，好歹也算是半个江州人，你介绍一下，江州什么地方好玩？”

“你如果想买东西，去东方大厦；想热闹热闹，去人民南；想玩爽，去西湖游乐园，游乐园有疯狂过山车，快乐碰碰车，还可以湖上泛舟，总之有不少新奇的东西，你去开开眼界。”有次整顿市容，收买佬不许上街收旧，老舅就约上几个老乡，到西湖游乐园玩了一回。

西湖游乐园有如此多好玩的项目，撩得大炮昌心痒痒的，他决定，明天就去西湖游乐园玩。

……西湖游乐园门前人来人往，有成群结队的游客，也有独来独往的背包客。大炮昌站在空旷处，望向门口，“西湖游乐园”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牢记老舅的叮嘱，出门在外，要多个心眼，外面龙蛇混杂，要防拐防骗防小偷，他下意识地摸摸口袋，钱还在。他曾听瓜核说过，大城市的小偷神出鬼没，轻轻跟你打个照面，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袋里的钱偷走，那简直是圣手。

大炮昌正准备去售票处买票，此时，一个赤脚的小女孩捧着一扎鲜花，鲜花的颜色杂七杂八，好像是拼凑而成。她扭扭地粘上他，声音脆脆地说：

“大哥哥，买扎花吧！”

小女孩又瘦又小，大约八九岁，脸上蒙尘，一道鼻涕的擦痕隐约可见。她手上的鲜花，在阳光的肆虐下，开始变蔫。

大炮昌哪里看得上小女孩手里的鲜花？龙角头二叔种果的山边长的野花，都比这束花漂亮，况且，鲜花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他想绕过她去买票，小女孩发觉了他的企图，她拉住他的手，可怜巴巴地说：

“大哥哥，你买一扎花吧，你不买，我就要挨饿了。”

大炮昌可能不知道，卖花的孩子，大多是受大人的操控，如果完不成任务，也许是没饭吃的。大炮昌被缠不过，也看到女孩可怜，出门在外，能帮就帮一把吧，于是他心一软，就问道：

“你的花几钱一扎？”

“十元一扎。”小女孩见大炮昌态度转变，赶忙拦在大炮昌面前，试图强卖鲜花。

“五元一扎，你卖不卖？”

大炮昌急于买票进园，五元，就当是请你吃个煲仔饭吧。

“好……吧，卖给你。”小女孩手里的鲜花，是从花店扔掉的花中拣出来的，卖多少钱，她都是赚了。

小女孩把手里的鲜花交给大炮昌，大炮昌从袋里摸出一张大团结，递给小女孩，说：

“你找我五元。”

小女孩接过钱，东张西望一下，她突然指着后边说：

“警察来了！”说完，她拔腿就跑。

大炮昌不自觉地回头看看，身后来了一群游客，一个导游小姐正热情地介绍游乐园的玩项，哪是警察？

大炮昌马上意识到这是小女孩的诡计，他回头再看时，只见小女孩已跑出了五六米远，那弱小的身影，此刻变成一团可恶的东西，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跑出几步要去追，想想，唉，还是算了，十元钱就当是喂了狗吧。

大炮昌想不到会栽在一个小屁孩手上，他越想越气，随手扔掉了那扎鲜花，鲜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抛散在游乐园整洁的水泥地上。可恶，太可恶了，真是人心难测哪，小小年纪，心就这样蛊惑！

大炮昌正想走开，有个戴着红袖章的阿姨走过来，拦住他，说：

“靓仔，你乱扔垃圾，罚款五元！”

大炮昌满头雾水，在农村，哪个不是乱扔垃圾的？这城里就是奇怪，上厕所要钱，扔垃圾也要钱。他说：

“你凭什么罚我的钱？”

“靓仔，你不认字吗，看样子，你也是初中毕业了，你看看，这告示不是写得明白吗？”阿姨担心大炮昌会跑，她拽紧了他的衣袖。

大炮昌顺着阿姨指着的方向看，墙壁上果然有一块比书本大的告示，蓝底白字写着：严禁乱扔垃圾、随地吐痰，违者罚款五元！

“交钱吧，靓仔。”

阿姨飒飒撕下罚单，用两根手指捏着，优雅地伸过来。罚单像彩旗，招摇地飘在大炮昌眼前，大炮昌无奈，入乡随俗吧，只好乖乖交了五元罚款。

他愤怒地撕碎罚款单，刚想来个天女散花，看到阿姨正盯着他，于是赶紧缩手，看看十几米外有垃圾桶，便灰溜溜地前去扔垃圾。

受了两次打击的大炮昌，再无心思进游乐园玩了，他想，既然来到了河北，那就逛逛街吧。

过了西湖游乐园，便是一条宽阔的长堤，婆娑的树影下，有人在看书，有人在下棋。大炮昌往前走，在一棵粗大的凤凰树下，围了一圈人，人群里不时传出吆喝声。

大炮昌好奇心顿起，便走过去。旁边马上有人向他介绍说：

“靓仔，里面买3、8呢，去试试运气吧。”

大炮昌不知道，这就是托儿，配合摊主演戏的人，稍为醒目的人都警觉，有托儿的把戏，十有八九是骗局。

大炮昌钻进去看，摊主面前放一个大碗，碗里摆着两个金属做的数字：3，8，观众押3或者押8，摊主反复开奖，大炮昌观察到，有人欢喜有人愁。其实，这样的摊档，十有八九是骗局，3和8都是带磁的数字，开奖结果都由摊主控制，要3得3，要8得8，总之一句话，贪者为贫。

旁边有个人拍拍大炮昌，怂恿他玩一把。大炮昌想起老舅的话：便宜莫贪。于是，他果断地退出来，离开这是非之地。

之后，大炮昌经过一处套手表的摊档，摊主按距离远近放置手表，套中了手表，手表归你，距离近的，套一次十元；距离中等的，套一次七元；距离远的，套一次五元。

摊主见到大炮昌，热情地邀请道：

“靓仔，套手表吧，套中了，手表就是你的，手表是瑞士名表哩。”

大炮昌心思思，我正缺一块手表呢。他掏出五元钱，掷给摊主，说：

“老板，我套五元的。”钱少，难度就大点，这距离，摊主早就算好了的，哪那么容易中的？

大炮昌捏着圈子，站在界线内，他盯紧目标，凝神运力，呼的一下，扔出圈子。

圈子飞了出去，摇晃一下，远离手表落到。就这样，大炮昌五元钱打了水漂。摊主煽动着说：

“靓仔，再来一次一定会套中的。”

大炮昌想，信你才傻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手表摊，现在他才明白，贪者为贫。

大炮昌在榕树头下看了一场耍猴后，肚子咕咕地叫，是时候吃午饭了。他晃悠悠地进了一间路边云吞店，问店主：

“老板，云吞多少钱？”

“三元。”

“好，来一碗。”

大炮昌找个有风扇的位置坐下，等吃。几分钟后，一碗热辣辣香喷喷的云吞端上桌。云吞是外省小食，风靡南方，这种小食，大炮昌只在县城吃过一次，那次他参加全县中小学运动会，比赛完后，他与同学逛街，吃过一次云吞，那种独特的味道，依然记忆犹新。现在热腾腾的云吞就在面前，他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大炮昌吃完了云吞，他看着碗里泛着油花的汤水，端起碗喝个精光。他打着饱嗝，潇洒地说：

“老板，结账。”

“好勒，一碗十个云吞，一共三十元。”店主笑着说。

“什么？三十元？”大炮昌以为听错了，差点跳起来，“你不是开玩笑吧？”

“靓仔，一个云吞三元，十个就是三十元。”店主面不改色的说。

“你不是说三元一碗吗？”大炮昌据理力争。

“靓仔，这里的云吞不是论碗卖，而是论个卖的，你看看，价目表写得清清楚楚的。”店主依然是一副微笑的面孔，不急，不恼。

大炮昌抬头看价目表，上面写着：云吞，三元一个，送汤水。

大炮昌气得脸都红了，他想骂娘，这跟《水浒传》中的黑店有什么分别？三元一个云吞，是天鹅肉做馅么？这时候，一个彪形大汉从厨房走出来，凶神恶煞地盯着大炮昌。

大炮昌从大汉的眼神中读出了危险，他明白，出门在外，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元就三十元吧，钱是挣回来的，有命才有机会赚钱，脱身了再说。

于是，他万般无奈地掏出身上仅有的三十元钱，极不情愿地结了账，逃离云吞店。

此时的大炮昌，既无钱买水，也无钱乘车，他不得不走路回石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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