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要记牢,从今朝起,侬就是个大人了——《南货店》
后生进门,马师傅泡茶,茶杯里放绿茶、白糖、橙皮丝。上游牌香烟,整包拆开。红枣、干荔枝、瓜子、花生,各放一个青花碟子,摆了一茶几。马师傅叫自己小女儿马可佳出来,坐在一旁
马师傅对马可佳说,小囡,你陪着客人聊聊天,你们都是年轻人,多讲讲闲话
——《南货店》
齐师傅问,这白酒酿多少钱一盏?
后生答,白酒酿五分一盏,加一个蛋,就再加五分角子
齐师傅说,我要一碗,加蛋
后生应了,歇下担子。他从担子上取下小马扎,让齐师傅坐,自己弯身将担中的煤油炉点亮煮酒酿。酒酿煮好,将一颗蛋打进,用筷子搅动。很快,酒酿里便搅出丝丝蛋花来
齐师傅坐在马扎上,将盛酒酿的碗盏捧在手中慢慢地喝
——《南货店》
方老板说,有新捞上来的牡蛎,鲜得掉头发
齐师傅说,好,开水烫一烫,弄一个蘸碟,倒点酱油,放点姜丝。有黄梅童吗?
方老板说,有,透骨新鲜,舟山的船刚打上来的
齐师傅说,来三条,用雪菜烧,放些番薯面在鱼汤里
——《南货店》
秋林说,以前我念书时,每到夏天,爸爸早上就把盐水瓶装满开水,浸到水井里。下班回家,他就会带回一包汽水粉。水壶从井里捞出,里头的水冰凉。爸爸拿一个碗,把药粉倒在里面,然后就让我调整好呼吸,最快速度喝掉。喝得越快,汽水的汽就越足。每次倒水时,爸爸还会念,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吗?弄得我紧张,一见水倒下来,赶紧端起碗来喝,抢火一样。那味道,真是一辈子都不忘记
——《南货店》
我们总说外套最重要,其实不是。要是没有一件好衬衫搭配,再好看的外套也穿不出来。所以一定要有好衬衫,上海人就懂这个道理。衬衫好看,无非就好看一个领子,假领撑场面,又省布料,落位。当然,做假领也有讲究,最好长一些,像猪口舌一样,容易服帖。还有,自己做的领子,不够挺,软塌塌的,也有办法。家里有拍 X 光的片子,剪一剪,放进去,就会挺刮。另外,还有个小诀窍,一个领子,可以用两种颜色的布,正反都可以穿,又省下许多布料
——《南货店》
礼拜日放工,卫国第一件事便是去城隍庙边东风理发店烫头发。东风理发店二楼,整一排,都是烫头发的机器,县城里最先进,套在头上,几个钟头功夫,就又卷又蓬松。烫了头发,卫国又去百货大楼,用三个月工资买了一双皮鞋,火箭式,又窄又尖,一双鞋子穿在脚上,蛇口舌一样长。卫国还去裁缝店做了最时髦喇叭裤,他叮嘱裁缝师傅,裤裆要做紧,裤脚要宽,平常人的裤腿宽七八分,他要一尺。裤子做好,卫国穿上,裤裆紧得夹卵子,裤脚大得能扫地。可卫国觉得威风,工厂里进出,别人看他眼神都不一样
——《南货店》
马师傅便用生丝擦他那把宝贝算盘。算盘是紫檀的,乌油油,玲珑小巧,四周包着铜角,因为年头长了,四个铜角蹭得金子一样。除了紫檀算盘,马师傅还有一杆精巧的象牙秤。马师傅家民国时便在县城里做南货生意,紫檀的算盘,象牙的秤,都是老底子留下的
——《南货店》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身上有样本事,总是没亏吃的——《南货店》
我一时都是弯腰曲背,从来没有堂堂正正做过一日人——《南货店》
以后日子,已经经不起什么风吹草动。不晓得到那时节,还有哪个人可以依靠——《南货店》
你即便对我讲了假话,我也总是会当真的听——《南货店》
从小到大,都是你给我铜钿花,现在,我能赚钞票了,你也让当儿子的请你一次——《南货店》
我拼了命,就是想学一门一世都可以养活自己的手艺,可你看,这才过了几年,就再没有用场了——《南货店》
当年我用一张大字报,给自己换了这么个官。现在再贴一张,把官还回去,有借有还,这不过也是做人道理——《南货店》
齐师傅咬着牙站起,背着海生往山下走。山道上,涌过一阵又一阵山风,呜呜地响。不晓得是不是风吹,齐师傅突然感觉齐海生在他背上微微颤抖。齐师傅的喉咙一阵阵地发紧,他晓得,他真的没有这个叫齐海生的儿子了
——《南货店》
知秋说,人嘛,就是活那么一点痴迷,否则还有什么味道——《南货店》
人真是怪东西,不上称称一称,总不相信自己的斤两——《南货店》
这天下的人活得各不相同,写在悼词上却又有多少差别呢——《南货店》
病房里的气氛,凝重的就像在进行某种仪式——《出家》
我突然间觉得我现在的生活跟这游戏多么的像,过了这一关,马上就有下一关等着你,而且下一关总比这一关难,一关一关又一关,永远也打不完
——《出家》
我知道,我许下的这个愿,它就像一把利刃,将长久地高高悬挂在我的头顶——《出家》
“你相信有真正的极乐世界吗?”
“我相信的,极乐世界是最黑的,也是最亮的。那里没有人,又到处是人。都是水,水底都是光。”
——《出家》
这一刻,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我和慧明师傅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们就站在山水庵那个竹林边抽烟。她看着竹林,低沉地说,这是个末法时代
——《出家》
这世上没有小庙,只有小和尚——《出家》
我说不清楚什么时候秀珍变成了这样一个人,有什么情绪,她都不在我面前展露,她喜欢将它们一层层折叠起来,然后藏在肚子里,仿佛那里有一个小箱子,装得下任何东西
——《出家》
年轻时,我就想一件事情,我想以后一定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然后我就骑着自行车,嘴里塞个哨子,我一吹哨子,孩子们都跟在我身后跑。那多带劲
——《出家》
大囡跟我那么亲,可现在,我却成了她要从这个世界抹掉的一个人——《出家》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我,孤独地坐在东门庵堂那道冰冷的石门槛上,相互眺望——《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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