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在房里,努力蹬着凳子将一块麻布挂在漏风的窗户上,将缝隙严严实实的塞死,许是因为营养不良即使他十二岁了,身体还是跟七八岁的稚童一般,这让他做事有些吃力,不过好在,他塞惯了窗户,即使身体小巧他还是很快的做完了。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用力跺了跺快要冻僵的脚,接着他回头看见本来应该用来保暖的衣物被褥全被他用来封窗户和屋顶。
他忧心的盘算着这一年的冬天应该怎样度过。
之前十五来扔了他所有的厚被子,嬷嬷偷偷送来的被子还剩一床薄的,靠一床薄被过冬显然不现实,吃的也几乎没有了,御膳房送来的馊掉的饭菜连狗都不吃,那他也是决计不敢轻易尝试的,万一生病了,太医院都没有给他治病的地方和药材。
他偷偷搬开床前的地板,里面有他在春天里就开始储存的食物。
季平现在正值长个子的年纪,吃一些野菜显然是不够维持他的生活的,春夏倒还好,他可以躺在床上看书尽量避免大量运动,一但到了冬天,若是不活动整个人都是要被冻僵的。
他拨开层层干枯的草叶,从最底下拿出一个包裹。
他小心翼翼的将包裹打开,里头是一套华美得今人咋舌的首饰。
若把这些东西拿去换食物和被褥,那肯定能熬过这个冬天,并且会好过不少。
但他并不打算这样做,他将那些金灿灿的首饰一点点拿出来仔仔细细的擦了再放回去。
郑重的像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仪式。
他不知道这些首饰的主人长什么样,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她的思念。
那是一命抵一命的将他从地狱里捞回来的亲娘。
他的娘亲从他出生时就死了,父皇说是难产,但他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却不一样。
他的娘亲是个蛮人,还是个造反的蛮人,生完他甚至没来得及见他一面就被一杯毒酒赐死了,临死前苦苦哀求父皇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留他一命,毕竟他是他的孩子,他这才活了下来。
父皇许是想他是早产的,又生在正月初一,不论是太医还是神官都说他是个活不长久就要夭折的金贵命。
这正巧对了父皇的胃口,堪堪饶了他一命。
从此他成了大螭有史以来最窝囊的皇子,众人可欺。
父皇将他丢到宫里最偏僻的院落从此便不闻不问了,只有以往照顾他的嬷嬷和奶妈时常来看看他,偷偷给他带点东西。
他从很小开始,每天醒来都在算计要怎么才能活下去,有给他吃馊饭菜的御膳房,有给他带点心在里头偷偷下毒的皇后贵妃。
每一天都有新的危险,每一天活着都无比艰难。
可是即使活的这么艰难,他从来没想过去死。
活着已经很珍贵了,怎么还想着放弃呢,这条命可是连着娘亲一起的。
他把东西收拾好,重新放回去。
他抬起头朝着虚无缥缈的空中问了一句:“哎,你知道有哪些地方可以找到食物和衣服吗?”
季平有一个秘密,他能看到很多人不能不到东西。
他不觉得可怕,没人跟他讲过应该害怕,他就把这些东西当成和人一样的,而且这些东西通常比人的心思更单纯。
空中的晃着双腿满脸血迹的小姑娘将手里把玩着的眼珠按了回去,跳起来,对他咧出一口阴森森的白牙,然后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季平一点也不担心的跟在她后头。
夜深了,男孩不点灯也不摸索,仿佛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走的模样莫名有些吓人。
他浅色的瞳孔在暗夜里闪闪发光,像是一对透明的琥珀色小太阳,猫一样敏感。
下弦月挂在空中,周围零零散散的洒了些星子,不远处的一棵老树落完了叶子,支楞出几个凌冽的角度。
季平踩在大地上,听着里面起伏不定的呼吸声,见怪不怪的抬头问小女孩:“还走吗?”
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吐息将小女孩吹翻了个跟头,她的牙齿咯咯咯的打颤,顾不上跟在后头的季平,站起身就跑。
季平皱了皱眉,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遇见了,这种有规律的律动和呼吸,能吓走很多暗夜里活动的东西,没人能帮他,这对于他来说可不是好事。
月亮已经挂在西边天了,斑驳的月色投射在他脸上,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声轻轻的嗤笑响了起来。
而季平一心一意苦恼着食物和被褥的事,没心思关注这些东西。
忽然一阵幽香扑面而来。
“你这个小家伙真是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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