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红杉镇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平静，这里并不是那种充满夜生活的地方，大部分人们喜欢遵循着自己的生活规律，在疲惫的晚上回到家里，陷进沙发里，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

当然不少人还要上夜班。

“据悉，本镇将迎来全年最高的降水量，预计几天内，红杉镇将被暴雨覆盖，降水将达到三英寸，风速预计每小时五十英里。”收音机吵闹的响着。惨白的灯光恍恍惚惚，墙上的白炽灯“滋滋”作响。

雷脱下了手上的胶皮手套，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今晚还值班吗？”值班警察的手里端着一份中餐。一份热腾腾的肉丝炒面。

“对啊，亨利警长的报告已经交上去了，但我还是闲不住。”雷笑起来，脸上的胡茬看起来有些扎手。

“不，雷！是亨利局长！”他在停尸间冰冷的板凳上坐下来。

雷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对我来说都一样，我的工作在验尸间！不是办公室！”

那人耸了耸肩：“有道理。”

“至少我不用跟活人打交道！”

“嗯？”他咬断了一根面条在嘴里嚼起来。

雷抽出一双新的胶皮手套，费力的套在了那双粗大的手上。

“你说为什么他们要安排我在验尸间值班？”他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说：“我的意思是，有哪个蠢货会对尸体感兴趣？”

“这可不一定，伙计！”雷拖出一具尸体，扯开白布。尸体是一名男性，他的头被一枚九毫米子弹崩碎了大半，大脑完全暴露在外面。皮肤惨白，脖子上的血管变成了紫色。

那名警察“哇”得一声吐在了手里的饭盒里。

雷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我的老天！你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他抹了抹嘴。

“你既然选择在停尸间吃宵夜，就要做好准备吐出来。”雷瘪瘪嘴。

“拜托！”他捂着嘴走了出去，不满的将饭盒丢在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雷笑起来。他想起了自己刚刚入职这份工作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的胃吐出来，每天还要接待几十具尸体，男的，女的，甚至是小孩，婴儿。各种死亡方式，溺亡，枪杀，自杀……

他拿起手术刀在胸前稳稳的切了Y字的刀痕。然后用手撕开了胸前的皮肤。

雷已经在这里工作二十年了。他处理过不下一百具尸体，那些流程他从来不会去记。

他拿起断肋器，剪断了尸体的肋骨。

“心脏正常！”雷拿起手术刀，切断了心室管。将心脏放在了托盘上。

“肺部黑化严重。”他拿起旁边的档案看起来：“哦！麦克斯！十年烟龄。”随后又看向躺在解刨床上的尸体。

他安静的躺在那里。

雷付下身子，看着下颚上的弹孔，和少量的火药残渣。

“枪口几乎贴着下巴开的枪，麦克斯！自杀？为什么你要自杀？”他自言道。

随后在档案板上写下了详细的信息。

墙上的呼机发出刺耳的吵闹声。雷拿起了听筒。

“雷！”那头传来电流的声音。

“嘿，本。”

“我们发现了一具女尸，你有时间吗？”

“我…”雷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麦克斯。

“你手头有活？”

“也许我可以抽空看看。”

“我派人把尸体给你送下去。”

雷抹了抹手，用那块白布盖住了尸体。然后在尸体旁边放了一个铃铛。这是他的父亲教他的，很早的时候，有一些人假死了以后，或者深度昏迷以后，还会醒过来，这样，如果停尸间传来了铃铛声，医生就会知道那人还没死。

昏黑的走廊尽头的电梯传来声音，随后门开了，电梯的灯光变成了一条黄线，拉长。两名警员推着一具女尸走出来。床腿的轮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停在那里就行。”

雷抬起尸体的头，另一名警员搬着脚，将整个黑色的裹尸袋放到了解刨床上。

“尸体哪里来的？”雷问道。

“我知道的不多。”警员耸耸肩，说：“我听说是一对大学情侣在树林里闲逛发现的。”

雷拿起档案表审视着。

两人推着空床走了出去，随后又是电梯的声音。

档案表记载的并不多。尸体身份尚且不明。身体有多出伤口，双手双脚断裂，肋骨骨折。尸体女性，蓝色眼睛，棕红色长发，奶茶色皮肤。

他拉开裹尸袋的拉链，一位年轻的女孩静静的平躺着，大腿被割下了一大块肌肉，腹部有三处枪伤。

“我的天，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姑娘！”雷惋惜道。

他轻轻拨开眼皮。淡蓝色的瞳孔就像她还活着那样鲜亮，雷甚至能看到眼眸组织的拉伸。

但脖子上并没有脉搏的跳动。雷皱起眉。

他按照惯例拿起相机，对准尸体开始拍照。

闪光灯迅速闪过，一张照片显示在不远处办公桌的电脑上。雷瞟了一眼，瞬间一股冷意摸上他的脊梁——照片上那女孩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雷再次猛地转头看向尸体，她丝毫没有变动，眼睛盯着天花板。

“什么？玩意！”他走到电脑旁，按下了Esc，画面依旧稳定在照片上。电脑貌似死机了。

手机在他兜里响起。

“喂？”

“雷！我查到女孩的身份了！”

“有什么发现？”

“女孩的名字是莉莉丝马尔修！”

雷转头看了看她。

“但是有一点怪异的地方！”本说道。

“什么？”

“莉莉丝的眼睛是棕色，而且头发是黑色。”

“那就不是她！”雷说道。

“但是面部完全吻合！”

雷皱起眉。头顶的白光灯开始闪闪忽忽。

“你得尽快把DNA档案给我，或者尸检报告！”

“我会的。”

雷挂了电话。外面传来了沉闷的雷声。

回到尸体旁，她的嘴角溢出了一点血。鲜红的血液顺着解刨床上的血槽流入下水道。

雷深吸了一口气，扒开了她的嘴。小巧的嘴里含着半截断舌。鲜血正是断掉的舌根涌出的。

雷拿着镊子将舌头放进了罐子里，检查起舌根。切口很整齐。他可以想象出她尖叫着，然后某个混蛋往她嘴里塞入一把锋利的匕首，切下她的舌头。剩下她痛苦的喊叫。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集中精神。将注意力放在了尸体上。

随后入眼的便是枪伤，三个翻着皮肉的血窟窿散落在她的腹部，创口看上去像是九毫米子弹，弹头直接击穿了她柔软的下肋。

对付一个女孩为什么要用这么大威力的手枪？他想。三枪全部命中心脏，而且从灼伤程度可以看出，开枪的距离相当近，大概在两米以内。弹道以正面为准，倾斜了六十度，也就是说，她当时并不是要逃跑，而是要冲过去。

雷的眉头像一团打了接的尼龙绳。

突来的手机铃声让他的思绪大跳了半个世纪。

他拿起手机放到了耳边。

“已经确定是莉莉丝马尔修。”

“为什么这么说？”

“这女孩在一个月前失踪了。”

“我们说得是一个人吗？”

“除非你那还有别的女孩。”本说道。

“那我还要继续吗？”

“当然！马尔修神父明天回过来领取尸体。”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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