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8

他不是因为没有能力去反抗，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反抗，这样的日子，他过的索然无味，从出来的那一天起，他没有哪一刻不想就这样自我了断。但是，强撑着他活到今天的动力，是他想见到女儿的奢望。

沐少华这辈子，过得跌宕起伏，有过无限风光的时候，也有过狼狈落魄的时候，他对自己曾经干过的荒唐事从不后悔，唯一感到对不起的就是妻女了。

沐汐的妈妈，林碧女士，原先家庭条件也算富裕，读大学时碰到了意气风发的沐少华，她是系里的系花，被很多人追过，最后却和沐少华成了一对。

大学时代的他们，是让人艳羡的一对，沐少华也长得清秀，属于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玩得开，学习成绩也好。

他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知需要靠自己勤学奋斗，他那时浑身上下都有用不完的点子，每天都笑嘻嘻的，充满活力地面对着生活。林碧也是被他这股热情吸引的，俩人在大学里都过的甜甜蜜蜜的。

毕业后，沐少华很快找到了高薪工作，有了一定积蓄之后，他自己去搞了创业，开了家小公司，生意也渐有起色。再后来，他和林碧结婚了，一年之后，就有了沐汐。

沐汐10岁之前过得很幸福，她认为的。

那时候，爸爸妈妈虽然忙，但是仍然会每周抽出时间陪她出去玩一趟，或者晚上回来的早，还会坐在桌前守着她做功课。小沐汐为了让爸爸能多陪她一会儿，经常写完了作业还要坚持看书，直到后半夜书都拿不稳了，坐在小凳子上直打瞌睡，怎么叫她，她都不愿去休息。真的等到她睡着了之后，沐少华总是轻轻地将她抱起，蹑手蹑脚地将她放上床，盖好被子，笑着看了她一会，才转身去书房工作。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沐少华和林碧开始频繁争吵，沐汐每次都被关在房间里，静静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笔，脸上悄无声息地淌着泪。

10岁那年，一场变故改变了这个幸福的家庭，沐少华经营的公司倒闭了，他也因为欠债不得不四处逃窜，林碧带着沐汐和他东躲西藏，沐汐的成绩也因为屡次转学而一落千丈。

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是存在，甚至比以前更甚了。在他离开的前一天，他打了林碧一巴掌，听着那声响，沐汐再也忍不住，冲出房间，看着林碧坐在地上捂着脸，她急忙跑到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一边生气地抬起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哭着喊道：“你们别吵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身后的林碧也跟着流着泪，伸手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看了沐少华一眼，什么都没有说。沐少华痛苦地仰起头，用手盖住眼睛，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没有上前扶林碧，也没有安慰沐汐，而是自顾自地转身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然后，第二天，他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只纸片语，还顺手带走了家里的最后一点积蓄。沐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当她每次问的时候，林碧就会告诉她：“爸爸只是生气了，等他不生气了就会回来了。”

但是，她知道，妈妈在撒谎，她每次说的时候都会流泪。久而久之，沐汐也就不再问了。

她越来越大，学到了很多知识，也明白了一点，那个会陪她写作业，抱她去睡觉的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

……

林碧躺在洁白的病床上，一双瘦骨嶙峋的手轻轻地抓着沐汐，说道：“小汐···如果有一天，我等不到你爸爸了···要是······”

她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沐汐只看到她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她还在小口地呼吸着，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沐汐强忍着泛上心头的酸意，俯耳上前轻轻靠在她唇边说道：“妈妈，你说什么？我···我刚才没听见。”

她觉得自己有些慌张，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

林碧笑了笑，轻轻地说道：“我的小汐，妈妈走了···谁来照顾你······”

旁边机器刺耳的鸣响声回荡在整个病房，沐汐怔了片刻，轻轻地唤了一声：“妈妈？”

身下的人紧闭着双眼，嘴角露出还未消失的笑意，没有人再回应她，她再次握住了那松开了的手，将脸深深地埋在被子上，那上面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她的泪腺，她没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过了半分钟，她终于忍不住了，抽泣声不断，一声大过一声，她始终将头埋着，那样的哭声很沉闷，她也不敢抬头再看一眼床上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哭累了倒在床边睡着了，再睁眼时，她手里空空的，身上搭着一个外套，病床上没了人，还残留着余温。

她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和腿，眼睛又红又肿，她茫然地盯着那床，直到被人轻轻抓了一下手臂，她才回过神来。

“表姐，爸爸和我说，让我在这陪着你。”

沐汐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半饷问道：“叔叔呢？”

“我也不知道，爸爸把林姨送走之后就没回来过。”

白夏言扎着一个小小的丸子头，伸出白嫩的手扶了扶她的头顶，轻轻柔柔地说道：“这样就不难过了。”

沐汐被她的举动逗笑了，想起自己每次安慰她，也是这样做的。她感觉好像恢复点力气，起身牵着白夏言，朝外走去。

走进墓园，这里依旧是最安静的地方，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沐汐静静地站在墓碑旁，看着工人们把骨灰放下去。

她突然抬头轻轻问了问站在她旁边的男人，“叔，有···我爸爸的消息了吗？”

白叔沉默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抬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沐汐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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