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的重生

刑侦队里总有查不完的案子，相比于派出所，毕警官很少能按时下班。虽然梁栋的强J案暂时陷入了僵局，但毕警官依然忙得脚底生烟，他又找回了当年的激情，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工作的充实感。眼看半个月的拘留期限将近，他只能先放梁栋回家，让其等通知，如果孙芸不改口，这个案子只能用治安管理条例对双方进行处罚。

毕呈亮警官“也不知道孙芸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她真的已经放下了，收到了罗家足够的封口费，不想再追究了吗？”

毕警官安排刘副队长再次去了一趟省城，不出意外，孙芸和李小玲都没有改变口供，并在治安处罚决定书上签了字。这表示她们认同那是一场金钱交易，而不是罗士杰四人对她们的违法侵害。以后他们四人都不会再因此事被起诉，案子就算完结了。

虽然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无奈刑侦队实在没有那么多的警力资源一直在这个案子上寻根究源。既然受害人自己不追究，拒绝配合，警方也不能硬撬开别人的嘴，直接把嫌疑人交到检察院。凡事都要证据，现在这个案子只有梁栋一个人证，其它什么证据也没有，加上刑侦队的事情多如牛毛，毕警官便不再把此事时时挂在心上，只能暂时搁置。

梁栋从拘留所回家后，变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他终于拔掉了心中那根扎了十年的刺。毕警官告诉他，他的强J的罪因证据不足，不予立案。两个女孩子都承认了是钱色交易，并签了字，以后再起诉就涉嫌诬告。

对于这个结果梁栋虽早已预料，但从毕警官嘴里亲口说出，他才完完全全放下了心。可这样的结果却又让他感到不安和失落。罪，自己犯了，惩罚，却没有得到。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必然会关上一扇窗，是否前方还有别的惩罚在等着自己？这个结果也让罗士杰高枕无忧了，他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上帝为他开了一扇门后，又开了十扇窗？

梁栋从床底下的旧鞋盒子里摸出一台新手机，那是十几天前一个快递员送来的，里面已经装好了一张SIM卡。那天他将手机开机后，就收到一条短信“看备忘录”。

梁栋点开备忘录，只见里面写道：

梁栋，我是当年江峰渔火的那个女孩，被你们四个衣冠禽兽糟蹋的那两个女孩之一，我是周向荣最好的朋友与亲人。他在我的生命中像光一样不可缺，你们却害死了他，从此我的世界里再也看不见光明了。

你完全明白他的死因，可是你选择了隐瞒，让他的父亲因此事终日内疚，变得形销骨立，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让她的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精神失常，从此不能正常生活。你们毁掉的不仅仅是周向荣和我们两个无辜的女孩，更是他的整个家庭。

我曾经恨过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他那么喜欢你，他给你买生日礼物的钱是从家里偷的。他爸狠狠揍了他，一不小心把他的胳膊拉脱臼了，他不想让你内疚，骗你说是骑自行车摔的。可你却连他的死因都不肯向警察说出真相。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我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直到你上大学前，我看见你在他生日那天，买了个蛋糕，顶着高温，在他的墓前跪了一整天。我也看见你打电话叫他们三个都过来认错，只有徐志强来了。最后你走不了路，徐志强将你背出了陵园，那一天，我选择原谅了你。

但我知道，我的原谅不代表老天爷会原谅你们，他有的是方法让你们生出心魔，借彼此的手，惩罚彼此。

我留下了当年的证据，给你们开的那个房间有好几个摄像头，你们的脏东西和床单，我用试管和真空袋保存，放在医用冷藏冰箱里十年了。我以此来要挟罗士杰的老子罗永辉，他的儿子牢牢地攥在我手里。罗士杰是主犯，我随时都可以让他判二十年以上甚至无期徒刑。我就像猫抓老鼠一样，慢慢玩他。

罗永辉有一次想找人撞死我，被我躲过了，我警告他，我要是死了，第二天所有证据就会被别人交给警方，他便不敢再动我。这本来与你无关，可你偏偏良心发现，天天嚷嚷着要自首，还要带着徐志强一起。结果可想而知，他能让你去自首吗？如果退学都还不能让你尝到厉害，畏惧他的手段，那就只能取走你的小命了。

我怕他对你不利，便提前给你发了消息“时候未到”。那时我也还没玩够，钱也没讹够，你去自首也会坏了我的计划，所以时候未到。如今十年过去了，我拿到了罗永辉一半的家产，他对郭怀良犯下了死罪，我也拿到了证据，所以“时候到了”。你尽管去自首吧，我不会让你坐牢，我保你拘留半个月就出来。

你和徐志强已经受到了惩罚，再让你们受罚，我也于心不忍。再说，我要是玩弄了罗永辉十年还抖出此事，也将小命不保，警察也得让我把讹的钱吐出来。罗永辉得了癌症，命不久矣，我不想再玩他了，他弄死了郭怀良，也不怕再多弄死我一个。所以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吧，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我不会食言。

梁栋又看了一遍这些话，感觉自己向警方自首时，不该说出“时候未到”那些相关事情，这样可能会让毕叔叔查到是那个女孩干的。那行刺自己，监视自己的人，也必是她无疑了。其实她完全可以直接给我发消息，安排我去警方那里，何必非要刺我一刀呢？这样她就涉嫌犯罪了。

他用这台新手机给那个陌生号码发了条消息：

梁栋：我回家了，一切平安。我可能说错了话。毕警官问我为什么以前不自首现在跑来自首，我说了收到“时候未到”那条短信，但我并未说是你发的，他应该觉得是罗士杰发的。”

不一会儿，梁栋收到了回复：

陌生人：“我知道了，没关系，你自首完，便获得了新生。周向荣也会原谅你，好好生活吧。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

梁栋迫不及待地又发了条消息：

梁栋：“你为什么要派人刺我一刀？我不是怕疼，也不是怪你，是这样做会让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你，我担心你的安危。”

陌生人：“你猜到是我干的了？因为我需要一根引线，来引爆埋藏在地下的罪恶。你是最合适的人。我早就和毕警官见过面了，他是一个好警察，办案有同理心，我没有看错人。”

梁栋：“我找工作屡屡受挫，是你做的吗？”

陌生人：“不是，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我。”

梁栋：“你不准备报复罗士杰吗？他才是罪魁祸首。”

梁栋编完短信，又把“报复”两个字删掉，改成了“惩罚”。

陌生人：“快了，但凡他有一点内疚和认错的态度，而不是找他爸摆平一切，我都不会把事做绝。我也要让他尝尝什么叫绝望。你有空去看看李大爷吧，他会告诉你罗士杰都干了什么好事。”

梁栋：“如果你还需要我配合什么，我会照做，哪怕你要拿走我的肾，我的肝，我的眼角膜，我都愿意，谢谢你原谅我！”

陌生人：“李大爷需要肾移植才能多活几年，你去医院看看是否匹配。”

梁栋想都没想，立即回道：

梁栋：“好！我明天去看他，我得安排一下，不能让我爸知道了。”

陌生人：“跟你开玩笑的，不需要，他顺从天意，没想多活几年的意愿。你有这个心就好。”

梁栋：“我是真心愿意的，你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绝无二话！”

陌生人：“你的债已经还清了，但愿你还记得周向荣就好。徐志强过几天就出来了，你和他好好找个工作，好好生活吧。把这些信息和备忘录都彻底删掉，卡拔出来扔掉，手机送你了。”

梁栋依照吩咐删掉所有信息后，四仰八叉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他从未感觉有如此轻松过。好像背了十年的沙袋，突然被拿掉了，就连呼吸的空气，都觉得无比清新。终于可以卸掉一切包袱了，他默默说了声

梁栋：“周向荣，谢谢你让她原谅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他忽然想起什么，忙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了周建业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梁栋周爸爸，我是梁栋，让我做您的儿子吧，我不要您一分钱，我只想代替周向荣孝敬您，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梁栋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分钟，收到了回复，让他欣喜若狂：好啊，不用你赎什么罪。你要是真心愿意叫我声爸爸，我也愿意收你作儿子。”

梁栋看着看着，眼泪忽然决开了口子，狂流不止。冥冥之中，这是不是周向荣安排的？如果自己也喜欢男孩子，是不是这个爸爸迟早也要认的？他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好像被人发现了一般，害羞地将头埋进被子里，四肢不停地拍打着被子。

一顿折腾后，他去卫生间认认真真洗了把脸，又找出一顶最有型的棒球帽，正正地戴上。他朝镜中的自己微笑了一下，拎起那辆单车，风驰电掣地骑到了二中。

梁栋：“请问韩老师在吗？我是二中以前的学生，找韩老师有点事。”

学校门口，他被保安拦了下来。

二中保安：“现在上课时间，外人不准进去。还有十几分钟就放学了，你等一下。”

梁栋便骑上单车，绕着校园的围墙转圈。还是那道围墙，只是刷上了新漆，还是那些槐树，只是更加枝繁叶茂了。多少次自己爬上了那棵最贴近墙边的槐树，翻墙去网吧，在那雪白的墙上留下了脚印。多少次食堂的肉香，让自己在教室里口水憋不住地泛滥，下课后拿着饭盒第一个冲去了食堂。多少次自己作为旗手，昂首阔步地举着国旗，唱着国歌，骄傲地看着红旗冉冉升起。那时候总盼着日子快点过去，早点儿去外地上大学，现在却多希望日子慢一点，永远定格在高三多好。

仿佛还在昨日，周向荣被老师喊站起来答题，自己拿着铅笔戳他的屁股。仿佛还在昨日，自己放了个臭屁，踢他的凳子，诬赖是他放的。仿佛还在昨日，他数学考了一百五十分，故意高高举起卷子向自己炫耀，气得自己用钢笔甩了他一卷子的墨水。要他还活着，那该有多好！也许他已经找到了真正与他两情相悦的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放学的铃声响起，梁栋立即给韩老师打了个电话，他不再感到羞愧，不再怯懦，而是大大方方地说道：“韩老师，我是梁栋，我在学校门口。我还想再念书，明年再参加高考，请您帮帮我，怎么办理学籍的事。”

韩老师感到极为意外：

韩老师：“梁栋？你出来啦？你毕叔叔不是说你在拘留所里吗？”

她边说着边快步地走向大门口，见到一个高大帅气的大男孩。是那张脸，没错，是梁栋！

梁栋见老师出来，挂了电话，旁若无人地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梁栋：“韩老师，对不起，我给您丢脸了。”

韩老师：“哎呀，你这孩子！”

韩老师高兴地搂了搂他，又忍不住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好像他还是高三班的学生一样。

韩老师：“没事啦？”

梁栋点点头：

梁栋：“没事了，都过去了，我想重新开始。”

韩老师：“嗯嗯，你毕叔叔也不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把我急死了，我也不能瞎问。没事就好！走走，去我宿舍里说。”

梁栋推着单车，乖巧地跟在韩老师身后，尽管他比老师高出一个头，但还是感到一种威压。这种感觉既亲切又让人胆怯，他似乎又回到了青涩的学生时代。

害怕韩老师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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