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下达最后一则通告之前,几乎所有区域都完成了他们的“清扫”前戏,登格鲁区也不例外。47年前政府通过这项政策,此后一年一届的“清扫”会在4月14日晚18点开始一直持续到4月15日早八点,整整14个小时。
这也是这个国家最黑暗最危险的时刻――犯罪无罪化。
正如政府宣传那样,所有罪大恶极的行为都可以在“清扫”中得到释放,以此来净化积压在人们心底的恶意,哪怕是杀人。而政府最初同意这个政策,却不如它表面上那么道貌岸然。
47年来,这个政策引起了多方面争议。而最大的争议双方,是支持“清扫”的血统派和反对“清扫”的民主派。
相比于大多都是政客、官员、富商、贵族等社会高等身份的血统派,平民居多的民主派纵然支持人数较多却也占不到优势,双方一直纠缠了整整47年。
但是今年的“清扫”形势,开始改变了。
格瑞倚靠在门槛,冷眼看着眼前的贵族们疯了一般收拾自己最为昂贵的物品。
“如果想在这次‘清扫’中活着,我劝你们最好别去中心区。”他淡淡开口。
因为一小时前的紧急通告,政府在今年最后一次会议中,已经同意了民主派要求撤去“清扫保护特权”的提议,并且立即执行。所以包括今年在内,以后的“清扫”所有地区都必须进行!
“哼!你是想让我们变成那群只会嚷嚷‘平等民主平等民主’的疯子们的‘开胃菜’吗?”老太婆将一根宝石吊坠塞入自己的行李箱,尖声尖气道:“谁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迫胁政府修改条例!让我们不得不像丧家犬一样逃往中心区!”
“你是没看清通告?”格瑞盯着她浑浊的眼珠,皱眉:“今日后,所有的‘清扫’任何区任何人都是强制性参加,包括中心区,更包括总统。”
“妈妈别理他!他想去死就让他去死吧!反正也不过是寄养我们家的一个下人,低劣的混血种罢了!”
深得她母亲遗传的尖利嗓音直接穿透人的耳膜,让格瑞顺手拎起一个物件砸到她的脸上。
虽然他的力度还是手下留情了几分,但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贵族大小姐,显然没有受过如此对待,疼痛让她抛弃了往日的矜持。
“啊!”
“安静点!”格瑞沉声道。
如果不是他被寄养在这里已经三年之久,依他的性格根本不会多做提醒,就任这些自以为是的贵族自生自灭去吧。
格瑞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他有其他事。
“把金给我。”格瑞用的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
“你疯了吗?!休想!”老太婆一脸不可思议:“他可是区长扔给我们的!如果他出了事,我们都会死!当初要不是你和他一起被送过来,我们根本不会留下你!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说,把金给我。我会带他去登格鲁区东侧。”格瑞根本不认为他们有能力保护好金。况且金身体不怎么好,他相信如果他们遇到危险,相比于区长的命令,他们抛弃金根本不会犹豫。
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这个疯子!疯子!东侧那里是禁区!你是想去送死吗!”
格瑞却不再与他们多做纠缠,直接转身离开。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本不敢阻拦他,更何况他们也拦不住。
格瑞纯熟走在漆黑的过道,登格鲁区已经局部断电,可黑暗影响不到他。这份静谧一直持续到他敲响了一扇门。
“是谁?”清亮的少年音,但能听出来厌厌的。
“是我。”格瑞已经推开房门。
金头发的少年就坐在床上,他开着一盏可以充电的小夜灯,大腿上躺着一本书。但很显然并没有人前来通知他将要离开的事。
“格瑞!”金惊喜的开口,眼睛亮亮的。
除了格瑞自己,谁也不会知道他的唇角刚才弯了弯。
“金,收拾下,我们要走了。”他说。
金点点头:“我们要去哪里。”这倒不是在质问。金对格瑞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只要是格瑞说的话、做的事,他都会去相信。
“登格鲁区东侧。”相比于提防人心险恶,格瑞更愿意去面对禁区里危险的怪物:“通告上说‘清扫’各区域已经一律平等化,登格鲁区申请的文件作废,这里现在已经不安全了。”
“嗯嗯。”果然金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片刻后他露出一副犹豫的表情。
“怎么了?”格瑞问。金的样子倒不是在害怕,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那个…我这个月的药吃完了,姐姐寄的新的还没有收到…”金吞吐道。
“唔…”闻言,格瑞也有些苦恼。毕竟金一直吃的这种药不是寻常药物,普通药店和医院根本买不到。
金的病虽然发作次数极少,甚至有几年都未曾发作一次,可若是没有药物的压抑,他的病情会极不稳定。
就连格瑞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金在发病期间的安危。
“你感觉是什么样。”最终格瑞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还好吧…”显然金也不是很确定,但他仍对格瑞展露一个笑容:“不过这不是还有格瑞你嘛~只要你在就绝对没有问题了!”
这不是依赖,他知道金是在宽慰自己。
这家伙从小就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无忧无虑天真异常,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格瑞看着金,时间也不容许他再多做考虑。
“我们去中心区。”他说:“去找秋。”
格瑞抱着金,他们的移动速度并不是很快。因为他们现在处在一段艰难的路段,甚至金都不清楚这算不算是路。金知道格瑞要分心保护自己,所以尽量不会去走那些大道,它会留给那些“清扫者”们相互残杀。而这种崎岖的地段,金自认为他单独走完还是有困难的,他也就没有拒绝格瑞的提议。
这家伙真轻。格瑞不由想着。十几岁的少年被自己抱着,他却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但是金此时的情绪稍微有些不对。
“格瑞,我第一次觉得死亡离我们好近…”金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入格瑞怀中。
这一路来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试图清理他们的“清扫者”,只不过都被格瑞干脆利落的解决了。
金一直都清楚格瑞很厉害,尽管他从未亲眼见过对方战斗。而一直伴随格瑞的是一把可供折叠的刀,但就算这样,那种拿枪的家伙也根本奈何不了格瑞。
他毫不担心格瑞会因这种家伙受伤。但当金看到格瑞动作纯熟地将他们一个个清除干净,令人作呕的鲜血顺着刀身滴落时,他还是会觉得…
“格瑞,没必要这么做吧。”金知道自己的话过于可笑,但他的声线不由带上些微颤。
“企图消灭我们的人,就要承受被我们消灭的代价。”格瑞拭刀的动作顿了顿:“身处于这种制度之下,无论是谁都不可避免沾染上鲜血,哪怕并不是我们自愿。”说完他便不再言语。
这个世界的真相远没有政府宣传中那么美好,文明制度下造就的野蛮更加触目惊心。他知道金总会有一天接触到这一切。
格瑞安抚性地摸了摸金的脑袋。
他会在金完全适应规则前,保护好他。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格瑞盯着金,泛白的发梢夹杂在金色间格外显眼。这也提醒着他,金的病症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可恶!格瑞的拳紧了紧。以他们现在的速度,完全无法在金头发彻底变白前到达中心区!
“…格瑞,我是不是麻烦到你了。”金的神志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很努力地将眼睛睁开,但不知名的疲惫却消磨着他的意志。
“是一直都有。”格瑞说。
“哈,就算是事实,这样直接说出来也很伤面子啊…”金轻轻蹭了蹭格瑞的脸颊,很是亲昵。格瑞却明白这是金想要让自己答应他什么请求。他从小就会这招,而且对自己总是无往不利。
果不其然,金又开口道:“其实格瑞你可以一个人先去中心区,没有我,你一定能很快到达的,然后找到姐姐拿到药回来……哈哈,说不定到时候我的病症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只是要麻烦格瑞帮我找一个不会有太多人的地方,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就太好了……”
“不要任性!”格瑞抓住金的手。他还能不清楚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吗?他怎么会允许金这样做!
“你这样有一半的几率……”会回不来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金垂下眼帘,他努力挣脱格瑞抓住自己的手:“可我不是在任性,我只是…不能再伤害我所重视的人了。”
他抬起头,直视格瑞,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眼里的坚定。
格瑞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妥协了,是因为他看到金眼底的波澜,但是――
“抱歉,我拒绝。”
他不同意金那么做。
“哇哦,看来你们的交谈不是很愉快呢~”好听的声音伴随着一个窈窕的身影走出,插入两人的谈话。
是位极漂亮的小姐。
格瑞眼神一冷,根本不多作回应,起身到攻击一气呵成。在这种特殊时段还讲究绅士风度的,非傻即呆。
“先生,这都是什么时代了,你怎么还用这么土的刀啊!”格瑞出刀速度极快,反应稍慢的,可能瞬间就成片了。
虽然从偷听还能不被发现可以看出,这位漂亮小姐实力不凡,但她也只是极为勉强才躲过这一击。
可就算勉强,如果现在作为敌人,也是个极大的麻烦。
“杀你足够了。”格瑞眼神微微泛冷。
“这样吗?”漂亮小姐挑衅似的用枪瞄了瞄格瑞身后护着的金,笑道:“那你说是我这把热武器快呢,还是你的烈斩更快,‘所见皆可斩’的格瑞先生?”
格瑞周身气场霎时一变:“放心,我绝对会在你开枪之前,斩断你的右手。”
“真是可怕的气势呢,该说不愧是no.2吗。”漂亮小姐吐了吐舌头,看来她触到了对方的逆鳞呢。
“放心吧,我可不想跟你们这种层次的怪物成为敌人。呐,我可是来送药的。”她将枪收起,并抛给格瑞一个白瓶子。
但格瑞未接,任由瓶子滚落在地。
见状,漂亮小姐也并未在意,只是说:“随你了,反正你那个小男朋友也坚持不了多久。”
“为什么帮我们。”
“帮你们?”漂亮小姐嗤笑一声:“谁会有那闲功夫,本小姐只是想让某人欠我一个人情罢了。”
“‘星月魔女’凯莉?”格瑞皱眉。
漂亮小姐故作惊讶道:“没想到我能让格瑞先生记住呢,真是荣幸。”
“能知道我的人,我想不出会有几个。”他跟这女人不是很熟,充其量买过几次此人的情报。但她的恶名自己倒也听说过,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只是不知道自己认识人中哪位还和这人搭着线。
收起烈斩,格瑞将药瓶拾起,打开,给金喂下一粒,看到金的情况略有好转,格瑞没意识到自己周身气场渐渐回温。
“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做?”冷不丁,凯莉问道。
“回中心区。”这种药有助眠功效,格瑞将金抱起时,对方已沉沉睡去。
“真是没劲的回答。”凯莉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人活着无趣极了。”
“有些事情不是无聊与否你就可以选择不做。”
格瑞抬头看向天空,还是一团漆黑,不知黎明什么时候会到来。他又低头看向金,也不在意对方是否听得到,轻声说:“金,该回家了。”
东棧:这其实是我存的稿子,我要一次性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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