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图远在日本的友人恐怕还记不得他已经回国,早晨没到七点就给他打了电话。苏潼还在睡梦中,感觉到他起床接电话,昏昏沉沉间又睡了过去,连他没再回来都没察觉。 睡前是用李嘉图的手机定的闹钟,他一走,苏潼就忘了醒。一直睡到七点半,苏潼才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上发呆。 没过两分钟,李嘉图走进房间,哗啦一声拉开窗帘,白色的晨光顷刻间装满了整个房间。苏潼眯起眼睛,避开一时难以适应的光线,又见到他从床边走过,跪上床亲了他一下,“快起床。”话毕快步走了出去。 卧室内飘进了咖啡香气,苏潼收拾完毕,抓起床上那三只毛绒玩具或抱或提往外走。 “好香。”他经过厨房,靠在冰箱旁,对正在捏饭团的李嘉图说。 李嘉图转头对他笑笑,又往旁边抬了抬下巴,“面包烤好了,酱在桌上。你吃几个饭团?” 苏潼看看他做的饭团大小,“两个。也做了三明治?” “嗯,做了三个火腿芝士的。吐司快过期了,得赶紧吃掉。对了,还做了这个!”李嘉图把两块夹着培根和卷心菜的三明治端过来,“吃一块这个。” 苏潼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不明所以,把原本提在手里的玉桂狗用另一边胳膊抱住,拿起一块,“什么黑暗料理?”他闻了闻,和卷心菜搅拌在一起的不是沙拉酱,总觉得香味在哪里闻过。 李嘉图没回答,只用眼神催他吃。 “芋头?!”苏潼吃了一口,还没吞下去,就忍不住称赞道,“逆天了!” 他得意地挑了一下眉,继续捏饭团,“我看冰箱里还有四分之一个芋头,突发奇想。不过这个芋头酱不能冷了吃,会干。待会儿我们就吃完吧,吐司还剩两片。” “你吃过没?”苏潼把三明治放回盘子里,见到他摇头,又重新拿起来喂他吃了一口,将剩下的放好,“我先去晒这三只毛绒绒,再出来帮你做纸盒。” 李嘉图吃着自己做的三明治,点点头,末了感叹道,“这太好吃了,我超佩服自己。” 苏潼还没来得及走远,听到他这么得意,走回来笑着吻了吻他,“我也超佩服你。” 尽管天气预报说整个周末都会有晴好的天气,可苏潼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把三只毛绒玩具都摆放在阳台的椅子上,将椅子挪到阳光晒得到的地方,拍拍松软。 “李嘉图,你回东京以前,我们去一趟绍兴怎么样?”苏潼发现李嘉图用来装饭团的便当盒是上一回符奶奶给自己的,又想起前段时间她摔过。虽然之后曾电话慰问,老人也平安出院了,但苏潼还是有些挂念。 李嘉图此前听说过符奶奶住院的事,同意答应,“好啊。”他把最后两片吐司抹上抹茶牛奶酱,其中一片分给了苏潼。 吃过早饭,苏潼趁着李嘉图收拾出门的背包,往保温壶里装了茶水,又将三明治包进油纸里,装入食品袋。 梅坞此前他们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去西湖回家的路上,因为李嘉图不认路,越开越远误打误撞到的。 那时就被道路两旁郁郁葱葱、层层叠叠的茶山所折服,很快忘记了迷路的尴尬,反倒是在进村以后,在路旁的茶庄坐下来小憩,一同喝了一壶雨前龙井。 第二次再去,只隔了一周。那次则是专程去爬山的了。还是去的之前那个茶庄,但店家正在装修,从外面看起来有些落魄,生意也不大好。不过无论是苏潼还是李嘉图,都是嫌麻烦的人,比起另寻一处,还不如去原本就认识的人家。 他们在那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跟着茶农上山采茶。苏潼和茶农攀谈聊天时,李嘉图则坐在山顶上写生。回来后,茶庄老板听说李嘉图是学建筑设计的,便请他设计了正在为自家重新翻修的书房。那是李嘉图第一件被运用的设计,所以他对这家茶庄特别惦记。 所以,这次再去,自然还是要到那儿去的了。 和预想中的一样,周末出游的人有很多。一进村内,便看到道路两旁停满了私家车。好在茶庄老板家自己有一个小停车场,李嘉图在半路上给老板打电话,老板一听说他们来,电话里便热情欢迎。 “要是把车停他家里,又不消费,会不会很不好意思?”李嘉图挂断电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一点。 苏潼往茶庄开,不在意地笑笑,“买点茶叶回去呗,你可以带回日本。”他想了想,又说,“再买点便宜的,回家做茶薰鸡。” “好主意!”他无比同意地点头,又望向远处的茶山,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老板家的书房弄成了什么样。” 茶庄家刚诞下麟儿不久的儿媳妇从前没有见过,人看来十分丰满,气色格外红润。她亲自出门接苏潼二人,笑着说家里已经泡好了新茶,正等他们来喝。 茶庄主人的朋友喝茶,当然还是在自家的茶室里。谁知他们才进门,便听到了婴孩哇哇大哭的声音,还有茶庄女主人谢阿姨的哄劝。 年轻的妈妈冲客人窘促地笑笑,急忙去抱哭得面红耳赤的孩子,“呀呀呀,囡囡不哭,不哭哦~看看,看看谁来了?咦——” 小朋友见到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两个陌生人,恐是被吓到,一下子忘了哭,顿时没了声音。 见状,苏潼低头忍住了笑。 小孩儿一反应过来,又继续哭。谢阿姨见到有客人在,就把孙子留给儿媳看护,把他们往外带,要请他们喝茶。 盛情难却,苏潼他们还是留在茶庄喝了两杯龙井,才出门上山。 临行前,苏潼借用了茶庄的洗手间,出来见到李嘉图正在院子里望着书房的方向看,笑道,“偷窥?” “哪儿有?”李嘉图白了他一眼,说,“刚才谢阿姨说,她的小儿子今年考上了浙大。” 苏潼一愣,说,“好厉害。” “嗯。”他拿走了苏潼手里的车钥匙,“走吧!” 等着李嘉图去开车,苏潼仍留在原地望着书房的窗户看。小轩窗上用的是梅花冰裂纹,那时李嘉图向茶庄解释说,这是寒窗苦读,“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意思。 经过谢阿姨的提点,他们去的那座茶山同样蜿蜒,人却少。上山路上正遇上下山的茶农,其中有小姑娘,原本高高兴兴、旁若无人地唱着小曲儿,可突然发现有人上山,突然卡壳停了下来。 苏潼二人和他们擦肩而过时,他还能看到小姑娘害羞得涨红的脸。 待人走远了,李嘉图回头望向逐渐消失的茶农们,问,“她刚才唱的是西游记里面的歌吗?” “你知道?”苏潼意外极了。 他撇撇嘴,“小时候一到暑假天天播。我是最近才知道,原来那一版只有二十几集。” 苏潼则是现在才知道,“真的假的?只有二十几集?” 李嘉图肯定地点头。 原本以为已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或许因为值得回味的地方太多,所以没察觉时间其实短的很。 苏潼听到走在前面的李嘉图一边喘气,一边吟唱着刚才唱的歌,迈开步子跨了几步,跟上了他。 漫山遍野茶树的香气,荡漾在浅白色的春光里。越到深处,行人越少,空气中仍然留有晨雾薄薄的凉意,没来得及被晌午的艳阳蒸干。 他们的背上渐渐都出了汗,李嘉图甚至将裤脚折起来,露出了脚踝。中途他们在半山腰上喝了一会儿带来的茶,可在这满山涧的龙井间,反而显得杯中的花茶不够清甜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山顶,寻了一处空地席地而坐,鸟瞰着山下一片嫩绿,还有若有似无的云雾,整个心肺仿佛都空出了许多。 苏潼做了几个深呼吸,接过李嘉图递来的茶,随口说,“看来真是老了。上大学的时候,爬泰山登顶都不带喘气的,现在真是不行了。” “你才几岁?说自己老?”李嘉图不乐意听,又说,“要恢复体力还不容易?在这里住一个星期,天天上山下山,体力就回来了。” 苏潼道,“你陪我?” “啊。有什么不行?”他答应完,又愣了一下,“那我们得回家拿换洗的衣服。” 苏潼被他逗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行啦。你难得回家,好好享受你的春假吧。” “我无所谓啊。”李嘉图满不在乎地耸肩,“反正和你在一起,怎么样都是享受。” 他说着理所应当的话,苏潼却失笑摇头。 时间已经过了晌午,他们坐在山顶上,望着一成不变又百看不腻的风景,吃带来的午餐。 出国一段时间,李嘉图的厨艺见长,手中的三明治自然是美味可口,可不知道他会不会做硬菜。苏潼吃完一个三明治,拿起旁边盒子里的饭团,说,“你回去以前,我教你做几个硬菜吧。老是蹭房东的饭或者出去吃,可不好。” “唔……”他差点把饭团喷出来,捂着嘴巴,一遍乱指,末了说,“我正想拜托你教我!” 苏潼看看饭团上的胡萝卜粒,又想起他早上说吐司快过期了,要赶紧吃,还有冰箱里剩下一点儿芋头,不免笑说,“不过,你可真是够勤俭持家的。这个胡萝卜粒不会是昨天炖咖喱剩下的半截吧?” 李嘉图美滋滋地吃着自己做的饭团,“那当然,不能浪费。” “这里面的板栗……”苏潼吃到了饭团里的两颗板栗,见他笑,便猜到是他们昨晚散步回家路上,买的糖炒油栗吃剩那几颗了。 他们一同在山上坐着聊天。午后的阳光太温暖,无论是苏潼还是李嘉图,都在不自不觉中困倦,睡到了铺在地上的外套里。 醒来时,日头已经西沉。苏潼听到李嘉图一睁开眼睛就打喷嚏,将外套拍干净,递给他。 便当盒里还剩下三个饭团,两人都吃不下了。苏潼合上盖子,仰头对他说,“饭团回家烤着吃了?” “我不会,你来烤。”李嘉图穿好外套。 他撸起袖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边做伸展运动一边说,“没想到谢阿姨都当奶奶了。我们上次来,她连儿媳妇都没有呢。刚才那个好像也不是大儿子的女朋友?” “都隔了两年,总会有些变的。”苏潼把饭盒放进背包,起身说,“下回你再见到我,我不也老了一岁吗?” 李嘉图背好包,等他也把包背上,说,“可是,你不会变啊。” 闻言,苏潼愣了一下。想了想,他觉得他所说的自己并没有办法反驳,也就笑着说,“嗯,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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