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人生（葬礼）

在我去榕州接母亲的当下，我堂哥他们帮忙去县城买了冰块回来，就放在父亲躺的床板下面。友清阿婆也帮忙找了她在隔壁村的一个亲戚那里录了两张磁带，一张是嫂子的，一张是姐姐的。因为在乡下，亲人过世，媳妇和女儿是要哭灵的。在我小时候都是晚辈每天早晚在灵前哭，在哭声中是要带词的，而随着社会的变迁，这个几千年来代代相传的哭腔和哭词到了年轻这一辈就全断层了，于是就流行“替哭”，就是出钱找专门做这一行当的女人替你哭，并且录成磁带，你只要把磁带放在三用机里播放出来就可以了。而友清阿婆的亲戚正好就是做这行当的。

等我们一家人回到大屋厅堂的时候，三用机里正好在播放姐姐的那张替哭磁带。姐姐听后就哭得更厉害了，我和姐夫二人就合力着把她搀扶进去……在这个古老的大屋，姐弟三人用泪水诉说着儿女对父亲无尽的思念和愧疚。

回到哥哥家里，我们一家人就坐在一起向嫂子详细了解父亲离世的详细情况。

原来是今天父亲想要出门去见一个媒人，媒人说她村里有一个女孩子今年二十六岁了，高中毕业，在一家工厂当出纳，想让父亲去看一看，然后帮忙介绍一个合适的男孩子。因为跟人家约的是中午时间见面，父亲看时间还早，又闲来无事，就想先去山上把我们家的果园修一修，于是就拿了楼梯，要爬到床顶的阁楼上找以前母亲用过的那把锄头，因为那把锄头比较小，用起来比较轻便，不费力。是父亲去上海打工，母亲在家里种田的那一年，母亲特意叫隔壁村的打铁匠帮忙打的。自从母亲回榕州后，那把锄头就基本没再用了。谁知，父亲在下楼梯的时候，正好头疼发作，就从楼梯上重重的摔了下来，正好头先着地，颅内出血，晕了过去。

等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嫂子叫大侄儿来叫父亲过去吃午饭，才看见父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侄儿年幼，心里害怕，就赶紧回去叫了嫂子来，嫂子在父亲的手上和额头一摸，是凉的，就吓得当场尖叫了一声，然后拖着侄儿的手跑了出去，口里不住地喊着“摔了，摔了。”邻里看见她这么慌张的样子，又说“摔了”，就问她说是不是小孩子摔了，见她半天没反应，又看到大侄儿好端端地站在她身后拼命的哭，就问说是不是小儿子摔了，她只摇头，却不说话了。邻里就拉了她坐在路边的石板凳上，从家里倒了一碗开水给她喝。过了好一会儿，嫂子才告诉邻里说是自己的公公摔了，于是就带着邻里进到屋里。邻里伸手探了一下父亲的鼻孔，摸一下额头，再看看旁边竖着的楼梯，就说，人已经走了，看样子这恐怕有摔下来一两个小时了，赶紧准备后事吧！于是才有了我在午间接到的那个电话。

按我们乡下的习俗，办丧事都没有马上办的，一般要等七天的单倍倍数，比如一七、三七、五七、七七。最长的就是七七四十九天。因为我们姐弟三人都有工作，也不能在家呆得太久，于是就选择了最短的一七。

把出殡的日子定下之后，就要着手订冰棺了，因为从90年代开始，政府就明文禁止农村土葬，全部改为火葬。于是，死者的棺木也由以前传统的杉木自制改为了插电的冰棺。

哥哥按四叔教的，去村里开了证明，就去县里的火葬场那边办理了。自从丧葬改革之后，县里的火葬场针对丧事也开设了办事大厅，那里有提供丧葬一条龙服务，而且每个子项目还有高、中、低三档，各家可以根据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自主选择。比如单就冰棺而言，也有三档。虽然冰棺的外型和尺寸都是一样的，但也有三种档次，最贵的就是那种刚出厂全新的冰棺，是从来没人用过的；其次是那种虽然有用过几次，但外表几乎没有任何瑕疵，人家如果没有告诉你，你还以为它是全新的；最便宜的就是那种用过多次，有了明显的磕碰与瑕疵的，但功能上没有任何问题。最贵的那种一天的租金50元，最便宜的那种一天20元，我们就选择了中间的那一档，一天35元。因为父亲一生寒酸，我们可不能让他死后还再继续寒酸，如果选择最好的那种却与他平生的风格不相称，也不合适。

接下来其它方面的选择，我们也都按中间档次来选择了，比如出殡当日的号队定了一支，来参加葬礼的人们所用的白、蓝、红三色寿带和每人一把的雨伞也是选质量中等的，出殡当日的酒席标准也是中档的……总之就是要尽我们姐弟三人之所能，为父亲办成一个不寒酸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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