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麻烦来了

郝连仁回村的时候，特地从黄思琴家那里走了一下，果然看到黄思琴坐在门口切菜，她两个弟弟坐在门边上玩耍。郝连仁走到跟前的时候，黄思琴已经切了一大盆了，正准备去屋里拿些麦麸一起拌了喂猪。

“思琴，喂猪呀！”郝连仁除了喊黄思进叔和黄思进的爸爸妈妈外，从不按辈分叫村里的其他人，虽然在心里感谢村里的人，但和村里人没有什么亲戚关系，村里人也不计较，都由着他，跟着谁喊都答应。

“连仁，你回来了呀，听思进说你去城里贩鸡蛋卖，没有亏本吧？”黄思琴关心地问。

“还行，每天都能赚一点，今天赚的比较多给你带了几个肉包子吃。”

“肉包子？那要五分钱一个的，你赚的钱要给保国叔的，可不敢瞎用呀！”

“没事，今天我赚得多，你赶紧分给你弟弟吃吧。”

黄思琴不情愿吃，但听说有肉包的两个弟弟已经纷纷跑到了郝连仁的跟前，眼睛盯着他手上的包子，嘴里说着要，小手竖得高高的，恨不得立即抢过来放进嘴里。

郝连仁打开报纸，从里面拿出包子，给了他们一人一个，两个人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郝连仁赶紧又拿了一个，塞到黄思琴手里，黄思琴犹豫着，考虑是不是留给她弟弟。

“思琴，你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郝连仁催促道。

当着郝连仁的面，黄思琴不好意思把送给他的包子再留给弟弟们，也小口的吃了起来，郝连仁没有吃，就盯着黄思琴看，黄思琴的脸慢慢地变红了，转过身去，加紧两口，把包子吃完才敢转过身来，脸上还是红红的。

“连仁，要开学了，你作业都做了吗？”黄思琴不好意思被他盯着，连忙打岔地问。

“做了，你也做了吗？要是有不会的，你找思进叔，不要看他小，我不会做的都是他教我的。”

“真的？”黄思琴有点不相信，一个二年级的小孩子，怎么会做五年级的作业，虽说黄思进是自己的堂弟，但基本上没和她说过什么话，当然黄思进更不会主动找她说什么，她的确不知道这个名义上的堂弟是个什么样的妖孽。

郝连仁突然也像意识到了什么，因为黄思进是不允许他把自己会很多东西的事告诉别人的。赶紧补充道：“要是太难的，你就去村头草屋问唐先生，他会教你的。”

“哦，可我这个学期念完，我爸就不让我念了，说没人带弟弟，家里也要人照应，还要挑菜喂猪的。”

“你不要急，上次我听爷（黄保国）说，只要能考上初中，爷都会让我们念的，不光是你，村里其他人家也一样，爷说了，实在没钱，村里统一给，到时从分的粮里扣下来就行了。”黄思进安慰道。

“哦，那到时看能不能上吧。”黄思琴还有些不能确定。

“我回去了，你喜欢吃包子，我明天还给你带。”“不要了，不要了！”黄思琴连声拒绝，“今天就已经够谢谢你了！”

肉包子真香！黄思琴两个弟弟吃完了还眼巴巴地望向黄思琴，可惜已经没有了。

又是新的一天，今天走的有点远，靠近的村庄都已经被郝连仁收了一遍，就是再去收，也没有鸡蛋，总得要等到每家都聚一阵子，才有更多的鸡蛋拿来卖的。

郝连仁赶到县城的时候比平时晚了一些，却在昨天卖鸡蛋的地方见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郝元庆。

自从上次抓赌以后，郝连仁就没有再见过他，没想到今天倒是在县里遇到了。郝元庆正和郝建军正在小摊中面对面地站蹲在地上，地上放着一块红布，红布上投着三张扑克牌，都是老K，只见郝建军双手如飞把三牌有布上穿来穿去，最后三张牌都落地后，其他人便拿出钱来压在自己认为是红桃K的位置上。原来他们是在吸引别人参与他们的赌局。郝连仁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边上的几个人基本都是郝圩村的，他们相互之间还装着不认识的样子，一众人玩得热火朝天，特别是赢了钱的人，大声嚷嚷着，仿佛自己中了大奖。边上也有小贩受了影响，也想上去压两把，因为在他们看来，每次都能准确地找到那张红桃K。郝连仁当然知道，那都是他们骗人的把戏，只要你押了，一定中不了，中的其实都是他们那几个托。

郝连仁本想走开换个地方，但刚好有人来买鸡蛋，也就站了下来，开始做自己的买卖。郝元庆在四处张望时，发现了郝连仁在卖鸡蛋，微微吃了一惊，做这个局的时候，最忌讳有熟人，熟人可能一下子就看穿了这帮托的表演，一旦叫出来，可能会被路人抓住。郝连仁虽然恨死了郝元庆，但一直记着黄思进告诫他的话，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决不把仇恨挂在脸上。便假装没有看到郝元庆他们一样，自顾自地吆喝着，热情地招呼着来买鸡蛋的人。

郝元庆一边在摊边玩着，一边偷偷观察着郝连仁，发现不大会工夫，郝连仁筐里的鸡蛋就所剩不多了，他也有些惊讶。一方面是郝连仁送鸡蛋送白菜的方法，一方面是是惊讶郝连仁怎么来的这么多的鸡蛋。没听说黄村长家里养多少鸡呀，怎么来的这么多的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卖自产鸡蛋那么简单。

郝元庆还是有点怕郝连仁的，毕竟是自己害死了他的爸爸妈妈，要不是他，郝连仁也不会成为流浪的孤儿的。不过自己毕竟是大人，郝连仁虽说是个大小伙了，如果打起来，自己应该还是能对付的。

看着郝连仁的鸡蛋筐，郝建军马上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对正在玩牌的郝建军使了个眼色，郝建军马上结束了牌局，让几个刚上场的路人很是不满，刚输的钱，都没机会赢回来，不过也不敢多言，各自散了。

看着郝元庆离开郝连仁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卖自己的鸡蛋。

过了一会，有几个身穿工商局衣服的人走到了小车前，郝连仁刚要招呼，其中一个盖着大盖帽的人就说话了：“小伙子，你这鸡蛋是你家里的吗？怎么有这么多呀？”

郝连仁没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问候，随口说道，“不是的，我从村上收来的。都是村里人自己养的鸡生的蛋，您要买点吗？买鸡蛋送白菜的。”

“哦，那你要跟我们走一趟了，把车推上，跟我们走吧！”

郝连仁一愣，马上想到了可能是郝元庆去工商局把自己举报了，刚要解释，后面的一位就推了他一下：“赶紧的，把车推上，跟我们走，谁让你在这里投机倒把的。”

郝连仁一下子就明白，可现在几个人不听他的解释，他只能推着小车往工商局走去，不过他并不是十分害怕，因为他随身带着黄保国给他从乡里开的证明。

到了工商局，那些人让他把车放下，把他带进了办公室。

“有人举报你投机倒把，说说吧，你是哪个乡，哪个村的，是谁让你收鸡蛋然后再高价卖到城里的？”领他进来的那个坐到办公桌后面，一脸严肃地问。

“我是黄长乡黄全村的，叫郝连仁，原来是郝圩村的。我是自己去收的鸡蛋，没人叫我，我有证明。”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乡里的证明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动作明显一滞，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份证明，上面果然有乡民政部门的红盖。

“你是孤儿？那你在哪里生活？”那个看了看纸上的内容随口说道。

“嗯，我自己跑到黄全村，现在住在村长家里，他们给我吃饭，供我读书的。”

“哦，那你干嘛还做这投机倒把的事？”

“我是孤儿，村里没有田，也没办法苦工夫，进不了厂，只能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所以就想了这个办法。叔，我不是投机倒把，村里每家每户的鸡蛋少，我只是帮他们收了，卖完回去给他们钱，他们给我留点跑腿费。”郝连仁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因为他知道这样说更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一个孤儿也挺可怜的，怎么有人非要举报一个可怜的孩子呢？”那个自言自语地说。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原来就是那个村，他叫郝元庆，是个赌钱鬼，上次还被乡派出所抓去了的呢。”

“哦，难怪他举报的时候，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呀！”那个听到举报的人是个赌鬼，心里立马转换了立场。“你等下，我把经过写下来，你签个字，自己的名字会写吧？”

“会，我上五年级了。”那人在面前的本子上写写记记，写完把本子递过来，郝连仁也没仔细看，就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今天的事就算了，你也挺可怜的，车上还有鸡没卖完吧，我让他们几来一起买了。”

郝连仁没有想到，被带进了局里还能卖鸡蛋，连声感谢。

其他几个人也听说了这孩子是个孤儿，也都很是同情，刚好剩下的鸡蛋不多，一合计就各自买了点，既方便还便宜，连买边说举报的那人真不是东西，一个孩子，能做什么投机倒把的事。

看着筐里的鸡蛋和白菜都卖光了，那人拍拍郝连仁的肩膀对他说：“我是工商局核查科的，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科长或者李叔叔，我家就住在东边隔一条街的地方，以后你来卖鸡蛋，可以到那里去，我们那里人比较多。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也可以来找我，你一个孩子挺不容易的。”

郝连仁没想到被举报居然可以带来这样的后果，特别的感动。想想那时人还是很纯朴的。

“我记下了，李叔，谢谢你，下次我就去你家那里卖！”

一定要找个机会狠狠教训一下那个郝元庆。回去的路上郝连仁恨恨地想。

今天回来得有些晚，到家的时候，于翠屏已经把饭菜盛好端上桌了，一家人就等着郝连仁回来开饭。

吃饭时，黄保国和往常一样，询问郝连仁一天的情况，郝连仁只挑了一些简单的说了，还说今天认识了工商局的一个李科长，这倒是个新鲜事，并没有说见到郝元庆的事，他怕黄保国和于翠屏操心。黄保国并没有追问是如何认识李科长的，还以为这个李科长也只是因为买鸡蛋才认识的，黄思进听了身体一震，同时疑惑地抬头看看了郝连仁，并没有说话。于翠屏不以为怪，她这个捡来的儿子从来都不愿说话。

吃完饭，郝连仁从兜里掏出一叠十元的票子，其中九张是直直地放在一起，又用一张拦腰把其他九张包住，方便拿出来就是整钱的那种。递给黄保国说：“爷，这是前几天赚的钱，给您留着！”黄保国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揉了又揉，一旁的于翠屏也差点惊掉了下巴，一家人好像在瞬间被冰封住一样。只有黄思进吃完饭拿起一本书，借着桌上的灯光津津有味的看着，并没有任何动作。“连仁，你哪来这么多钱？”黄保国吃惊地问。郝连仁这才做了几天的买卖，怎么可能赚到这么钱，所以黄保国的第一反应是郝连仁可能不学好，要坏事了。“爷，这是我赚的，不过不都是卖鸡蛋赚的。”于是他把自己用2块钱买碗，95块钱卖给别人的事跟黄保国说了。这是与黄思进昨晚商量好的，要把100块钱给他爸妈，让他们买点自己需要的东西。

“连仁呀，什么碗人家要100块钱买呀？”于翠屏说着话，眼睛还瞄了下桌上没有收拾的碗筷，黄保国也有同样的疑问。

“爷，那种人是古代流传下来的，现在都没有那东西了，当然值钱呀！”郝连仁解释道。

黄保国拿起钱，点了一遍又点了一遍，好像生怕郝连仁收到的假钱似的。“连仁呀，你真是长大了，也行，这钱我帮你收着，等你再赚到钱就在村里给你盖个砖石到顶的大瓦房（注：那时村里房子一般都是土墙，房顶用的是茅草做的顶，也有下面是墙，上面用瓦做的顶，叫土墙瓦现，而用石头到地基，码头做墙，瓦盖顶的，才叫砖石到顶，76年左右的左右，盖三间这样的房子大约要花1000元钱），留着给你长大娶媳妇。”

有了这一百块钱，家里立马宽裕了很多，这当然是郝加仁希望看到的。

“你给我详细说说如何认识李科长的。”到了床上，黄思进了问起了认识李科长的经过，听郝连仁说完，黄思进沉思了一会儿。

“这个李科长人很好，要想办法联系上他，以后可能给我们带来很多便利。工商局管的就是做生意的这块，只要他们不查，就可以把生意做大。连仁，你明天再去县城的时候，就到他家那里卖，卖完了就在那里等他，把我爸刚在山上夹的两只兔子带过去送给他。”

“他要是不收怎么办，我觉得李科长不像其他的官呀。”

“不要紧，你就说是你今天晚上在山上抓到的，送给他就是感谢他昨天买了你的鸡蛋，他应该会收的。”

另外，郝元庆是个问题，不过你现在不要想办法整他，现在整他，顶多就是抓进去吃几天牢饭，要不了几天，他就又出来捣乱，如果他是知道是因为你的事进去的，出来还会报复你，所以你看到他就装傻，不要和他冲突。”

“叔，那这事就这样算了？我恨不得杀了他！”郝连仁咬牙切齿地说。

“现在他就是个毒瘤，没到成熟的时候，你就是挤了，他还会发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看他最多再跳个三五年的，到时，我会想办法解决他，记他永远不给你报麻烦。你这几天在路上要小心，看到有人堵你，立刻放下车就跑，不要在乎车上的鸡蛋。跑了就到派出所报案，说你被人抢劫了。”

“叔，鸡蛋没了，我靠什么赚钱？”郝连仁有些急了。

“你真拿这个当生意做了？连仁，我记得给你说过什么叫自然资源吧？赚钱的方法多得的是，让你贩卖鸡蛋只是为了让你熟悉过程。再说了，他不可能天天抢你的，只要你报案报得多了，公安都没办法不抓紧处理的，你放心。有人，才有经济，有人，才有商业。所以你必须要保证自身的安全。记住没？”

“叔，我知道了，看到他我就让，他要抢我就跑。”

“你还记得我们进城那里买油条包子的那家吗？”

黑暗中郝连仁脸一红，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看人家小姑娘的事了。

“那家的位置很不错，靠着街，门开在街口，以后是个好地方，你有空多去看看，和他家人聊聊天，有机会把他家房子买下来，以后有用。”

郝连仁知道自己有买房子的钱，不过从未想到买人家的房子，在他的脑子里，人家的房子卖给他，那人家就住大桥洞里？

不过他对这个叔是言听计从的，就点点头答应以后有空去他家看看，还可以从他家买包子，还能看看那个小姑娘，倒是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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