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里各处泛着冷谧的神光,碎星石丝丝裂裂舛成苋散的灰雾。轻轻重重的沙质抟着柔和的光条刺过古物的裂隙,暗明相间的星体载着未知的使命按照一年前的老路缓缓前进。在穿越大气层以前,我怎么也不敢想象在蔚蓝的深空外还有这么一些高寿的东西。
寂空的渺远太容易发人深省自我的微小。踏上月壤,我的脚印在太阳的反射面上,宇航服胶嘶嘶融化的噪音听起来像小纤维世界的交响乐。眼下这片贫瘠的土地灰黄且发硬,但我忍不住趴下,隔着氧气盔用鼻头蹭蹭这发起潮汐的天体,心里涌起慨慨的深情。在撒哈拉沙漠里夜夜遥望的月船,此刻就载着我了。我昨日还浴了清辉的手,今日恰恰能触碰我绮梦的造主。听心肉在我鼓囊囊的胸腔里很快地跳,双腿也有点发软。这坑洞物,怎能不引人心悸。
我想起我的猫来。也许它这时候正趴在安乐椅的软毯上,壁炉里的红黄色曳火映上它灰蓝色长毛细微摆动。它仰头透窗赏月,外凸的须边滑着牛奶渍,就看到它的主人在月球上很高兴地笑,伸手向它打招呼呢。
此行一切都好,只是该带着玫瑰的,这芬香的小生命娇弱又勇敢,撑起我生活的彩色。一片玫瑰在这广袤的无气海里算不得多伟大,甚至不大显眼,和类星体与矮行星比起来渺小的可怜。但它纤红花瓣的饱满流线迸发出的美足以使任何冰冷的土团感动,因为它是生命。
生命,我念出这个词总不自觉得带点敬畏。这宇宙,太空,没有生命却能创造生命,能创造出生命的寄所。它那么浪漫,那么伟大。它是思想的起源,艺术的家长,它空空旷旷的躯体里包容下千千万万兆星体。它值得人潮思澎湃,情浪腾涌,热泪满眶。它伴随着虚邈而来,也许要带着虚邈离去。我们看得见它的过去,却不能发掘它的未来。
我站起来,直面曾经遥不可及的光球。巨大的热能炙得过分,却让我更加激动。光明的,美好的象征,我的太阳,人类的太阳,世界的太阳,就缈缈浮在我眼前。它太大,太强,只用作我的坟墓未免太过可惜。家园默长的绿植,吸着它的养分长大,它是地球的母亲。我爱它,并且爱它的孩子。
匆匆压合的氧气管快要爆开,我的呼吸受到点困难,但思考没受到任何影响。置身在旷袤的虚邈里,我甚至有些飘飘然了。我存在于星海里,我和万物的此刻同生共死。
太热了,飞来的船不知道被我蹬到哪里去。我干脆坐下,一点点打开氧气面罩,任不谐的压强互相挤我的鼻腔。
真的。这奇异的质体,太容易激起人的深情。我爱它,并且爱它的每一面,每一部分。我也许回不去了,就在死在这儿,飘成宇宙垃圾,数年后的某颗陨石上还印着我的痕迹。
我是宇宙的孩子,我的忧思是宇宙的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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