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踽踽凉凉

班主任来家访的时候，大妞正给卧病在床的奶奶喂粥，昏暗的油灯下，摇拽着大妞瘦小的影子。

“肖老师，您请坐。”大妞见班主任突然家访，有点惊慌失措，她放下粥碗，搬了张椅子给老师，弯腰叩谢了一下。

“嗯，大妞，不用客气，你奶奶身体无大碍吧？”班主任看一眼里屋坐下来。

“老师好！老师家访来啦？大妞，倒杯水给老师。”林四婶在床上听见老师的声音，赶紧挪了挪身子想坐起来。

“奶奶您老人家身体不适就不要乱动了，这次来，主要是了解一下，大妞这几天没上学情况。”班主任说。

大妞正找不到干净的杯子给老师倒水而感到尴尬，班主任见了她的家境，心里似乎明白了大半，他慈爱地拉过大妞的小手，和蔼地说：“大妞，来，陪老师聊聊天。”

“嗯，老师，您辛苦了。”大妞腼腆地坐在老师旁边。

“您奶奶吃饱粥未？未饱，你先喂她，老师可以等等。”班主任脸带微笑，语气温和极了。

“奶奶吃饱了，老师。”

“嗯嗯”

“大妞，你没上学这几天，我也略知你家里出了事，但五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是小升初考试了，很重要的，你知道吗？”班主任声音很轻，他怕吵着她奶奶休息。

“知道，老师。”大妞低着头，眼泪在眶里打转。

“如果你想哭，你就放声大哭一下，老师理解你。”班主任没望她，眼晴盯着别处，装着没事的样子。他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孩子太懂事太坚强了，他心底佩服不已。

哇！大妞压抑的泪水如决堤的河水奔涌而出。

老师没有作声，任由她放声哭泣。

良久，哭声戛然而止。

“你现在感觉心情放松了吗？”老师保持着浅浅的笑容。

“舒畅很多了，老师。”大妞眨了一下红肿的眼睛有点不好意思。

“嗯嗯，那老师跟你谈谈学习。”

“好的，老师。”

“你是学校的尖子生，又是县红花少年选拔对象，评选红花少年的升初考可以加五分，你的成绩考重点初中应该没问题的。”老师耐心地告诉她。

“嗯嗯，明白，老师。”

“但是你这段时间成绩下降了，你的心情老师理解的，逆境最容易锻炼一个人意志，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老师小心翼翼地说，怕再次触伤她的心。

“我紧记老师教诲，会努力补返耽误的功课的。”大妞点点头答道。

“大妞，老师知道你语文基础很好，但数学还有点差距，这样吧，老师每天晚上找个时间，帮你辅导下数学，你认为呢？”班主任十分同情大妞的遭遇，决心花些课余时间来帮助这个可怜的孩子。

“麻烦老师了，谢谢老师。”大妞听了老师的话，露出惊喜的神色。

这个时候，班主任不敢正面了解大妞的家庭状况，他只通过其他同村的同学，侧面去了解一些，大妞的家庭状况，比他想象中还糟糕。

“天黑了，老师先告辞好吧？明天上学老师等着你啦。”班主任捉住大妞的手，用力握了一下，眼睛充满期望。

“老师放心，我明天准时到校。”大妞破涕为笑，老师宽容和理解，让她信心百倍。她是个非常热爱学习热爱生活的女孩，班主任被她的勇气所折服。

唉，班主任暗自叹了口气，看看屋内家徒四壁，年迈的奶奶，还得靠这个孩子照顾，老师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大妞的家。

林四婶在床上挣扎起身，想下床送送老师。

“奶奶，不用了，老师回去了，他说每晚有空过来辅导我学习。”大妞扶着奶奶重新躺下。

“大妞，你听老师的话，努力读书，穷人只有靠读书才有出路的。”林四婶满怀悲恸地说。

老伴走了，只剩下她和孙女二人相依为命，她的大儿子请了几天假也回镇上班了，大儿媳没有过来看过她，好在大妞懂事又细心，林四婶的身体才恢复了不少，再过一两天可以下床了。大妞不愿意上学，是不放心卧床的奶奶，担心她吃喝拉撤没人照料不行。

早上，大妞早早弄好了奶奶的早餐，又把温开水放在床头凳子上，再三叮嘱奶奶注意安全，她才放心去上了学。

林四婶躺在床上，想着这半生过往，历尽了泊桑忧患，晚年竟是如此凄凉，更让她忧心忡忡的是大妞还小，还在求学的路上，万一她年老撑不住了，大妞如何是好？三个孩子全跟着儿子林海去生活，林海能扛得起负荷吗？

林四婶正陷入沉思，屋外的狗突然惨叫了一下，接着听见哎哟一声。

“谁呀。”林四婶隔着屋问。

“你家狗咬我一口了。”小虎疼痛地咬牙切齿，原来，他经过巷子，不小心踩在睡着的狗肚上，狗急了咬了他大腿一口。自从他母亲丑妮跟林海私奔了之后，他跟大妞两家成了仇人似的，不相来往。

虎子卷起裤腿，大腿侧露出一排血红的牙印，他恼怒地对小狗一顿脚踢，小狗痛苦地哼着，摇着尾巴逃走了。虎子憋着一肚子气，半拐着脚回去。

大妞中午放学回来，来不及做饭，虎子怒气冲冲地又折回来了，他对大妞说：“你们得负责带我去打狂犬疫苗，你家狗咬了我。”

大妞一听，知道是黑脸煞教他回来说的话。小狗见了大妞回来，象看见亲人似的，跑到大妞跟前，舔舔她小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大妞，眼里有泪光闪烁。这只小狗是爷爷留下来的，十分懂性，它怎么咬人了呢？肯定它失去爷爷，心情也不好。“你犯错啦。”大妞抚摸了一下狗狗，示意它站到一边，小狗乖乖的站在一边不敢动。

“你等下我，等我弄点午饭给奶奶吃了搭你去打针好吗？”大妞很诚恳对虎子说。

“你快点吧。”虎子不耐烦地一屁股坐在屋前的石墩上。

大妞加了柴火，干脆利落把饭蒸好了，没有肉也没有鱼，她只好煮了一点咸虾酱给奶奶送饭。

“奶奶，您慢慢吃，我要带虎子去打疫苗，您给一点钱我才行。”大妞把饭端到床前。

“你刚放学，肚子饿，吃了饭去吧。”林四婶边掏钱边担心地对大妞说。

“不了，回来吃，虎子在催着，奶奶您慢慢吃先。”大妞拿了伍元钱转身出去。

虎子吃过饭了，他也不理大妞饿不饿，表情有点理所当然的样子。大妞饿着肚子，把父亲当年留下来的烂单车推出来，把车胎打足了气，又试了试车刹。

虎子跟着大妞出了村过了小桥，他坐上了后座，大妞吃力地蹬着单车脚板，两个人也不搭话，一路默默无语。

到了墟诊所，虎子打了疫苗，大妞帮他付了钱，又把他搭回来，肚子饿得象打鼓一样，刚回到村口，又遇上了黑脸煞，真是冤家路窄，大妞心想。“害人害物的东西。”黑脸煞沉阴着脸骂了一句。大妞佯装不听见，推着车子，匆匆回了家，她累得直想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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