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山中

花无香印象里还记得杨二妮，又黑又瘦，脸上都是风癣，初见时神情瑟缩，佝偻着身子，望着光鲜亮丽的花无香满眼渴慕。

那时的花无香只肖给她一件旧裙子穿，她就开心的不得了，整日追在花无香屁股后面叫花姐姐。原来那时乞丐一样的人儿，现在也是将军府大小姐了。

至于那什么胡姨娘，花无香没有任何印象。她都没进元京城门一步，更没进过将军府大门，就算对面见到，也认不得胡姨娘。

“谢你提醒。”

花无香叹着气，接着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将军真是厉害啊！国之栋梁，皇家新宠，想必整个元京的贵人都得捧着他。”

阿才傲然：“那当然，将军可是在战场上救了二皇子的命。你知道吗？二皇子可是皇后嫡亲的儿子，将来的……”

他还不算傻，没有把话说实。但花无香也听出来了，二皇子已是元京公认的太子人选，杨谦前途一片光明。

她继续套话：“大小姐如今身份尊贵，她也不小了，有没有许人家？我猜定是有不少高门大户抢着要聘娶她吧！真是有福气的。”

一副艳羡表情。

阿才面色难言：“是有不少人家求娶呢！”

至于什么人家，他也说不上来，就是古怪。

“你回去之后，帮我给大小姐带个好。另祝愿她寻个天底下最好的婆家。你先忙，我上山去了。”

阿才看着她背个篓子上山，面色复杂。他心里也不是不同情，但他不过是个下人，主子一句话，他的小命都不是自己的，哪敢有一星半点违逆？良心那个东西，只有喂了狗，自己才有活路。对不住了，花夫人。

齐庄头慢悠悠的走来对他警告：“你知道厉害的，别误了自己小命。”

阿才心里一紧：“齐叔，看你说的，我哪会不知道分寸。咱们都是奴才，端谁的碗，服谁的管。今天胡姨娘让我把庄子里的粮食拉走。不过放心，你们几个的口粮还是有保障的。”

菜花的声音瓮声瓮气：“我的是双份。”

齐庄头眉头一皱，冲她喝道：“就知道吃。别忘了你的本职工作。”

菜花的本职工作是监视花无香，当花无香上山之后，她会悄悄跟在后面，防止她逃走

“我知道了。”

菜花暼一眼快到山脚下的花无香，撒开两腿追去，“吨吨吨吨，”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阿才一缩脖子：“我滴乖乖，就这还叫监视？山神都被她惊动了。”

齐庄头并不怕花无香能逃走，因上山下山，就只那一条路走。花无香若是想逃跑，只有往深山一条路。况她只要一夜未归，第二日，将军府里就会来人抓捕，花氏若被抓到，后果就会很凄惨。

一个没有户籍的逃妇，在外过夜的下场只有浸猪笼。齐庄头甚至猜测将军有意让花氏逃走，他好有明正言顺的理由取她性命。

花无香并没有那么傻，至少，现在还不是逃走的时候。

菜花从后面追过来，她当然是知道的。但菜花那个蠢货只会守着山口，根本不愿进山。山路难行，又累又热，菜花找到她常待的大树底下，一屁股倒下，不一会就鼾声如雷。

花无香三转两转，就从明面的山路上消失。这时若有人一眼不错的看着她，会发现她进了一片没有路的山石，晃眼不见了踪影，像是使了穿墙妖术般那么骇人。

花无香当然不会使什么妖术。这其实就是利用自然条件稍加改变，造成了一个能够迷惑人眼的幻阵。她还在半山腰处 甚至能看到菜花躺着的大树，而菜花看不见她。

先去陷阱里看了一圈，倒是有点收获，今日捡到一头半大的鹿，约莫二十多斤。她想着这头鹿能卖上一贯钱，就买几十斤粗粮放着，余下的铜钱放身上救急。又转了几圈，发现自己安装的竹弩已经发射了，现场却没有猎物，只有钉在树上的一枝竹箭上挂了一条锦缎布条，还带了点血迹。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显然是人血，是什么人闯到这里来？是无意闯入，还是识破了幻阵？

不远处有飞鸟惊起，花无香知道，这是张猎户要下山了。张猎户每天早晚两次，有时是自己捕猎，有时也是特意拐过来看她有没有收获。虽然这人爱占点小便宜，但对于无人可用的花无香，此人也必不可少。

她很快转了出去，等在了张猎户要下山的路上。

张猎户既吃惊，却不意外。他不知道花娘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十次有八次，总能在这附近遇到她。若不是每次都让他捎卖猎物，他几乎以为花娘子是看上他，特意等他。

“吆！花娘子今日收获不错，这鹿还活着。”

活物总是更值钱些，他在心里盘算自己能赚多少。

花道：“麻烦张大哥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进城，就请你捎带着给卖了。这回我要三十斤粗粮，十斤细粮，烦请你一起带来。”

“带到这里？”

花无香点头：“就是这里。”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拿回庄子去。

她又从荷包里拿出十文钱递给张猎户，语音诚恳：“一直麻烦你，这几文钱你喝碗水酒，当我谢你的。”

张猎户心里叹一口气，知道花娘子没看上他，不然不会额外给钱。一瞬间，他在一锤子买卖和细水长流间做了选择，花娘子收获不少，半年来也从她手里赚了几百文，还是不要贪这一头小鹿了。必竟自己也不是捕不到。

“行吧！不过得明日了。我回来的晚，大晚上也不方便送过来。”

花无香颇识人心，知道这个张猎户虽有些小心眼，却不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见色起意，劫财劫色什么的，他也没胆干。

这件事里唯一不妥之处就是张猎户孤男，而她寡女，让人发现他们的交流，将是巨大的灾难。

送走张猎户，花无香把目光转向秘密基地小石屋方向。放弃是肯定不会放弃的，这里有她半年的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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