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跟着小男孩在人间游荡了好些天,司寇渊带她去了医馆看她的腿,大夫摇头叹气,只道这腿伤时日太久,若要治好,除非重新砸断正骨,之后还要休养些时日。
这乱哄哄的人间根本没有容她安静休养的地方,男孩只得作罢,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塞给她一只糖葫芦。
风音小口小口咬着,糖衣下边红艳艳的果子酸得她倒吸一口气,她一向羡慕那些和父母出来玩耍闹着要吃糖葫芦的小孩子,此时自己吃到,却也并未觉得有多好吃。
司寇渊低头看着小姑娘皱着眉把所有糖衣都咬下来,拿着一串秃了脑袋的山楂鬼鬼崇崇地试图偷偷丢掉,屈指弹她脑袋一记,接过来自己吃了。
“你你我我脏”风音磕磕巴巴语无伦次地抓着他的衣袖道。
“你有什么脏的?"小男孩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今早不是净牙了吗?
”
风音愣住。
这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不曾嫌弃自己的人,他连自己啃的黏糊糊的山楂都肯继续吃。
司寇渊随手丢掉竹签子,搓一把风音的小脸:“年纪不大心思不小,乱想什么呢,走啦。
这一路司寇渊挑拣了不少书籍叫风音念,他见风音年纪小,选的也多是些话本之类,叫她念给自己听,主要是想纠正她的结巴。
“是夜,张环翻墙入了薛府,一把抱住那薛家小姐,嘴里只叫道:好姐姐,真真想煞我也,便对着怀中人那一张樱口嘴咬上去,手
“咳,"司寇渊一把抢过风音手里的话本:“换、换一本。
风音眨着一双杏眼看着他,懵懂问道:“这些写的是什么意思呀?
"
司寇渊喝口茶,换了一副一本正经的嘴脸:“万物负阴而抱阳,充气以为和,又有言,立天之道,日阴与阳.
"
他学问极好,引经据典地绕上一圈,几个时辰便过去了,他垂头看看倚着他睡着了的小姑娘,清激的眸中有几分苦涩。
人人都道他是天界最大世家司寇家的长子,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又生来一副好容颜多少人艳羡着,可如若他的地位当真如看起来的一般稳固,他如今又何必跑到人间来四处流浪呢。
就连他想把小姑娘带回去,也会怕在家族里护不住她,她这样的容貌,即便有些腿伤,却怕也免不了被族中长辈看上收为禁离。
天下事,万般皆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又带着小姑娘四处走了些日子,直至某一天,他接到父亲来信,叫他回程。
他带着小姑娘去吃了这附近最好的馆子,又领她去玩了其他小孩子喜欢玩的各种玩具,天色将暗,他半跪下来扶着风音的肩膀:“我要走了。
风音楞了一会,点点头。
她知道他是要走的,虽然未想到会这样快。
“我走之后,你保护好自己,遇到魔族就躲远一点,别傻乎乎地硬碰硬。”司寇渊掏出他怀里剩下的银子连同一堆符咒一起塞在风音手里:“来日太平些,你便找个医馆好生治你的腿,若实在怕疼,便叫大夫煮麻沸散给你。
你还这样小,总不能拖着一条残腿过一辈子。这些符咒你省着些,应当够你防身的。
“小姑娘,若有朝一日我们能再相见,我一定带你回去。
"
司寇渊带着一肚子不放心不得已回了家,风音的流浪却还要继续。
她将那些银子符咒偷偷藏起来,自己混进了街边巷口的乞丐里面四处讨饭吃。
日日带着一脸灰土走街串巷,她终于得以见到这人间大多数父母子女都是什么样子的。
即便是家境贫寒些,他们情愿自己少吃一口,也要让孩子吃饱,有时一天收入多些,便会想法子买些孩子喜欢的零嘴玩具带回家,即便是生气也只是吓唬似的打上两下,孩子或哭或撒娇耍赖便也就过去了。
这一路听的最多的家长管教孩子的话便是“听话”。
风音想,原来父母都喜欢听话的孩子呀。
她在人间游荡的第六十七个年头,墨轩派人把她拾回了天上。
她被摔在墨轩脚下。
那时魔族与天界的战争一触即发,身为少君的墨渐也不得不从私情上分心来顾及大事,清婉女君的幼子更是整日离不开人,二人都无暇分身再去寻风音的下落。
墨轩依旧是那样温和地笑着,低头问:“阿音可愿做暗卫吗?
也许是时隔太久,摇曳山庄的规矩和对眼前这人的恐惧都冲淡了些,风音抬头问道:“暗卫是做什么的?
”
墨轩倒也没计较她的失礼,微笑:“倘若你做了暗卫,便能日夜守在墨轩--哦,你爹爹,身边了。
他虽笑的和善,风音却早便知晓他的性子,这暗卫一事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她看着墨轩的眼睛:“我不想当暗卫。
“啊一"墨轩好像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开怀:“不要紧,既然我们的小风音不喜欢做,正好清婉的幼子也出世了,这个年纪,正好调教。
风音心中一沉。
她与阿娘保证过,一定会护弟弟周全。
阿娘已经丢过一个孩子了,若这一个再落到墨轩手里,只怕阿娘会伤心欲绝。
她想着,便重新恭敬起来,给墨轩磕了一个头:“风音愿意做暗卫。
“怎么又愿意了呢?”墨轩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搜起来:“小风音,这世上的事,可并不是全由着你的性子来的呀。
他满意地看着小姑娘眼中露出惊恐,拍了拍她的脸:“出尔反尔的小姑娘是要受罚的。
"
“风音愿领责罚。
“真的吗? "墨轩的手逐渐收紧,风音只觉得头皮都要被拽下去:“那么,罚你入奴籍吧。
风音瞪着眼看着他,心下却知晓自己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他让自己选,自己却根本无路可选。
不是自己,便是弟弟。
于是她只得在一片剧痛中应道:“是,风音甘领责罚。
于是墨轩便松开了手,指指一旁早已摆好的一盆药水和烧的通红的烙铁,一旁便有人对风音说:“手在盆里浸一会,烙上一下,再浸一会,这药水会让这烙铁的疤一直烙进骨头里,即便你来日剜了肉也去不掉。
风音把手伸进药水里,密密麻麻的刺痛从手上传来,她的手直接便被蜕掉一层皮,漏出血肉来,鲜红的颜色在水里晕开。
那人便搜出她的一只手,抓了烙铁,按在手背上-
刺啦
水盆里的另一只手瞬间收紧,风音咬牙忍痛,一股烧焦的气味从烙铁处飘散出来。
她的手又被按回水盆,继而又被搜出来,在手心处按上烙铁.
另一只手也是如此。
风音只觉得眼前一黑,便被人在嘴里塞了颗药丸,那人道:“铁律奴籍还是开天辟地头遭呢,这样大的荣幸,你怎么舍得晕过去?
风音咬碎那药丸吞咽下去,心知这是刺激人神智叫人想昏迷都昏不了的丹药,她想,确实不能昏过去,她要好好看看这好祖父的面孔,便是死也要记到下一世去。
她盯着手上的奴字,唇舌忍痛中被咬出血来,顺着唇角滴落。
墨轩走下来看着她手上的奴印,声音轻柔却让风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若是早应了,便不必受这一遭了不是?”
风音暗道,信他才有鬼,这水盆烙铁早已备好,只怕无论她应不应暗卫之事最后都会用在她身上的。
只是,能为那刚出世的小弟弟挡下些劫难,也算得她终于能为阿爹阿娘做些事情了。
“小风音,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君保证不动你的宝贝弟弟,怎么样?”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弟弟,淤儿亲口给他取的名字,叫云生。墨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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