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血族

初见公瑾，是一场惊鸿。

那时她还小，不知男女之情，只觉眼前人亲切，似曾相识，好像他们上一世，这一世，都应该是家人一般。

稷下的秋天，天壁依旧干净得不得了，大雁一只一只盘旋在通天塔附近。

东风修束，遥递良人，年少无识，不知琴瑟何为。

周瑜着便装从鲁班驿站出来，却一眼看见一群女孩中那个粉色的小小身影。

女孩红着脸也在痴痴看着他，他不知为何，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周瑜一头如水长发披在头上，长身如玉立阶前，将门风骨并文雅，一袭白衣，好不风流。

他眉目清晰，一双星目有神，面容之上尽显温雅，惹得多少佳人含目娇羞。

“周瑜好帅啊，简直是我心目中的完美男神！”

“我更喜欢诸葛亮，但是周瑜也好帅啊——”

“司马懿和元歌也很帅啊好不好……”

周瑜听着这些议论，不禁愠怒，他不喜欢别人拿他跟别人比较。

突然对和自己好不想干的诸葛亮产生厌恶，人和人之间的妒忌之心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少时气盛，不受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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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经走回寝室。周瑜进门，推开了窗，正好见诸葛亮走过来。

——这厮要干什么，正在气头上呢。

只见诸葛亮在窗前停下。

“听说某人中秋节居然不吃月饼，啧啧刚好我这多了些，送给你尝尝。”

“咳咳，谢了，不过，我可不会因为你送我月饼而在考试时候有所保留。”

“那就看看下次考试谁是第一好了。”

生气归生气，气的源头也不来自诸葛亮，周瑜见诸葛亮性格亲善良，倒也责怪起自己那一时狭隘。

只是嘴上还是说着：“我一定是第一，你们赶紧努力吧。”

诸葛亮挑眉，周瑜没注意到这个微妙的表情，他知晓自己失礼，正想请诸葛亮进门，没想到对方就找了个借口离去了，只留下窗边包装整洁的月饼包。

“今晚灯会一起去吧。”

诸葛亮不忘回头喊了一句，背着手走远了。

“谁要跟你一起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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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便是中秋了，我想进去陪陪白起，可以吗？”

“这……倒也不是不行”

医师面色犯难，招呼一盘捣药的秦缓过来，秦缓向嬴政行礼。

“中秋是该团圆的，只进一晚无大碍，只是请殿下谨记切勿动白起少将身上的管子和池子里的药。”

“好，我知道了，谢谢二位先生。救命之恩感激不尽，这些从大秦寄来的月饼，还望两位先生笑纳。”

嬴政说着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月饼盒——

大秦的乌木雕，手工复杂，木料昂贵，果然是皇族才敢这样送礼，这一个盒子价钱都比里面的月饼要值千万倍。

“谢殿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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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周瑜司马懿和诸葛亮三人相邀来庄周寝院讨教。

庄周正好已经让小乔切好大秦特色的月饼，同三人一起尝。

“这位同学倒是面生，新学期还没开过课，不知如何称呼？”

“庄老师好，我叫周瑜，来自江东。”

周瑜答完，将昂贵的礼品放在了桌上——人情世故可被他玩明白了。

“那你知道大乔吗？我听别人说她是我的姐姐。”

小乔一听江东，立刻问道。

“知道，却没见过。”

周瑜说完，看见少女眼里明显的失落。

“今晚不是有灯会吗？小乔妹妹久居稷下，定是很少了解江东事迹，不如今夜与公瑾游玩一番，给小乔妹妹讲一下江东的事情。”

小乔看了眼庄周，庄周微笑点点头，小乔便喜笑颜开。

“这月饼鲜而不腻，明明是肉陷，口感却如同糯米一般。”

司马懿正好奇，小乔便把果脯陷的推到他面前。

“懿哥哥尝尝这个，这个更好吃，是阿缓哥哥带回来的。”

“这是大秦储君赠与秦缓的，大秦子民向来喜好肉食，将肉食做得精致，也在意料之中。”

庄周看着几个逐渐成熟的学子，心里欣慰，却有一缕忧思浮上心头。

诸葛亮却一语道破忧思：“秦地常年贫瘠，水土流失，掌政者不忧国民，过年节时，子民还有余粮做点心，看来有保温百姓饱，少年储君以一己之力维护秦到如今，也是难得。”

庄周回到：“是啊——但其实不止储君可以如此，我们普通人，做个心存国民的谋士，辅佐君主，进谏纳言，也能达到目的。”

“尔等自是愿以绵薄之力造福百姓。”

司马懿说完这句，庄周满意地点点头，看这三个智慧与力量都出类拔萃的青年，似乎心里压着的石头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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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机关学院实验室。

“让我看看是谁中秋节还在努力呀。”

诸葛亮一语叫醒了沉醉在机关术里焦头烂额的元歌。

“这木偶倒是越发精致了。”

司马懿随后走进夸赞了一句。

“研究技术不急在这一时，中秋是团圆的日子，我们逛灯会吧，我们买一只孔明灯，把愿望写进去，说不定天上的人们会看到，就帮我们实现了。”

他向来理智，顺应自然，如今为了哄元歌出门，也开始扯谎。

“是亮亮发明的吗？”

“是呀。”

元歌见司马懿穿得单薄，便操控傀儡拿来外套，替司马懿穿上。

“你呀，就是不会照顾自己。”

司马懿不好意思地接过外套穿在身上，外套剪裁的款式有些刚硬，穿在他身上刚好被撑起来，绝好的身材好像就是这件外套的衣架子一般。

傀儡夸赞“仲达穿这个挺俊的。”

一时不知是元歌内心所想，还是傀儡自己所言。

“行了行了，再不走，就抢不到孔明灯了。”

司马懿嘴上感觉羞怯，心里却重重地感谢元歌一次。

好像除了母亲和庄老师，没有第三个人为他披上过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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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都没吃到这个味道了——”

秦缓吃了点嬴政送的月饼，一时感叹，自己很多年没回过大秦，也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

庄周笑笑，并不作答。

“子休，我们去逛灯会吧——乔乔呢？”

“周瑜带她出去了，周瑜法力高强，自是不必担心乔的安危。”

“乔把扇子带出去了，我是担心周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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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瑾哥哥！小乔想放孔明灯——”

“好，哥哥给小乔买。”

两人挑了孔明灯，周瑜问她愿望是什么？

“希望见姐姐一面！”

小乔说完，周瑜揉揉她的小脑袋，自己也将愿望写下了上面。

希望伯符得偿所愿。

“伯符是谁？”

“是公瑾哥哥最好的朋友。”

“那公瑾哥哥的朋友算不算小乔的朋友呀？小乔要一直和公瑾哥哥在一起，跟公瑾哥哥的朋友们玩。”

“为什么喜欢跟公瑾哥哥在一起？”

“因为公瑾哥哥看起来像小乔的亲人呀。”

离谱的理由，周瑜却感同身受——一见面就有很亲密的感觉。他甚至打算毕业后收小乔做义妹。

两人逛了很久，小乔走不动被周瑜扛在了肩上，小乔身轻娇小，周瑜又带着她走了一路，给她挑了一对粉色发带。

“小乔喜欢吃什么？”

“桃花酥，小乔可喜欢粉粉的，香香甜甜的桃花酥了”

“好～公瑾哥哥给小乔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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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元，有什么愿望，都写上去吧。”

“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不如我们写好再给对方看吧。”

元歌写了：一愿国泰民安，二愿师兄康健安顺。

诸葛写了：愿尽此生得一明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愿才有所用，愿天下太平，愿老夫子身体康健。

司马懿只写了“遂愿”二字。

他的使命，只剩下复仇，那些爱和美好，在复仇之前，都没资格去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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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休，你写了什么？”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等到子休白首那可难得。”

“那越人写了什么？”

“愿子休小乔开心，愿师傅平安。”

庄周和秦缓放完孔明灯，坐在了亭子里，庄周似乎有些疲惫，靠在秦缓肩上闭目养神，鲲在一旁看着他们，似乎有些赌气。

“鲲鲲乖，明天我叫小乔给你洗澡。”

鲲听到秦缓这么说，似乎很高兴，转了两圈就不闹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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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不透风的阴暗地下室，金发青年掌着光线微弱的水灯。正坐在池子旁边，一言不发，垂着头，把头埋在膝盖里。

“阿起，中秋节快乐，我们又在一起一年了……今天外面有灯会，我想带你去。=，听说有一种灯可以飞到天上，是一位学长发明的，真想和你一起去许愿啊……”

“那……阿政的……愿望，是……什么”

白起支支吾吾，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吐出几个字，嬴政却惊喜地起身，看向了池子里的白起。

“阿起，你能说话？”

嬴政看着白起缓缓抬起的手，很想握住，却不敢乱动，此刻他高兴地像个孩子。

“阿起，你别乱动，再过半年你就能好了，有什么，到那时候再说。”

“愿望……告诉……”

“让大秦不再贫瘠，愿我的子民都过得富足，还有……和阿起一直在一起。”

“阿政……的愿望……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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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郡乔家，众人齐聚祈福。

海风今日无比安静，月明星稀，香炉里的香火缭缭绕绕。

“愿小妹健康平安，愿吾得一如意郎君。”

大乔长长的头发漂浮在脑后，不敢把儿女情长放在嘴上说，他怕祖父失望，害怕家族失望。

它生下来就注定了要做一个继承者，可惜属于乔家血统的魔道力量始终没有显现出来，只有上次宿命之海被动地救了她一命。

父亲和祖父甚至想直接跳过她，让自己早点生个孩子继承大统。

那些烦心事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有最好的资源最好的环境，却最匮乏爱，她想过如果出生平民该多好，每天起早贪黑给家里干活，虽然累，却有爱自己的父母……

不知道妹妹中秋节有没有月饼吃，她用所有零花钱尝试给稷下寄的桃花酥，还在半路送丢了，让她难过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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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下，机关学院的地下室，发出了轰鸣，火光刺眼，甚至在灯会上都看得见那一抹火光。

“怎么回事？”

秦缓急忙叫醒庄周，预感大事不妙，庄周便让鲲载着两人飞速往回赶。

“什么声音！？”

嬴政正陪白起说话，突然感到头顶上一阵摇晃，地下室的墙壁开始皲裂，有沙尘大量掉下来，柱子一根根倒下来，顶上的石板更是碎裂成沉重的大石头，一块块往地上砸，砸出惊心动魄的声音。

白起不顾身上的管子，将嬴政推开，他用尽力气，却只是软绵绵地碰了下嬴政的衣服。

“我不走，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嬴政将他身上的管子全部拔了，将他背出药池子，那些药在碰到正常肌肤时发出老鼠尖叫一般的吱吱声，嬴政感觉小腿上一阵火辣的刺痛，背起白起就往外跑。

“我不管，反正都要死，就算死，我也要把你的尸体带回家！”

嬴政小腿上的每一根血管都如同被腐蚀一般。

秦缓和庄周匆匆赶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白起身上跑得青紫的肌肤爆裂开来，已经变色的血液散发着刺鼻的药味，这纯乎已经是一个怪物了。

秦缓呆滞地看着白起，以及安静地坐在一旁让医师擦药冲洗的嬴政。

嬴政安静得出奇，只是一直低着头，秦缓过去想看看嬴政有没有受内伤，扶上他的肩膀，嬴政抬起头来看着秦缓的眼镜，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眼眶忍不住泛红。

他知道这次他的白起真的没救了，真正的告别，没有泪水。

秦缓放开嬴政，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残破不堪的白起。

秦缓狠下心来——既然给我这样的机会，那不如真的试试好了。

辗转东瀛之时得到的一本禁术秘籍，他一度怀疑那些批注是师傅写的，是师傅暗中把书送到他手里，那些字迹，自己再熟悉不过，正因这本秘籍，秦缓才暂缓各处寻找徐福的计划。

他催动咒语，将自己紧紧锁在药箱夹层里的标本拿出来，做标本的血液一接触到空气就燃起了火星，如果不是拿小小的一管就散发出刺鼻难闻的血腥味，还以为是易燃燃料。秦缓将标本血倒进白起身体里，自己催动神秘的咒语，双目瞬间变得血红。

白起扭曲的身体渐渐从躺着变成蜷缩，身上的火焰燃烧着每一寸血肉，血肉变成了比人类血液更加鲜红的颜色，白起的嗓子里发出吱吱呀呀的“低吼”，不消片刻，白起身上竟长出了金属材质的东西，咔咔作响的金属摩擦声以及血肉重新生长的钝重声音交杂在一起，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可怕的一幕，带着血腥味的红色气息充满邪恶的杀气，把白起包裹在里面，直到杀气渐渐消散，一个躬着身体、一直变异的手垂在地上的怪物出现，眼神通红，鼻孔里喷薄而出的血星子，遇到空气立马燃烧。

扁鹊干脆把血族禁术用在了白起身上，没想到白起居然恢复了，还拥有了可怕的血族力量，最重要的是，血族变种，神志与常人无异。

他成功了。

救人的目的达到了，自己的实验成功了，可这有违天道的禁术，究竟是好是坏？

若是用在自己身上，是否也能用生，千万年常伴庄周左右？

嬴政震惊地看着人不像人的白起，忘了自己小腿上被腐蚀的伤口。

“对不起。”

“不要内疚，当你坐上储君之位，你就应该知道，你这辈子，都是百姓的，而不是你自己的，不要伤心，我会做你最有力的武器！”

“阿起，对不起……”

“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永远不要内疚，记住，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一定要保护自己，为了保护自己什么都可以不顾，包括我，知道吗？”

看着有惊无险的白起，嬴政久久不能平复，只是赤脚半蹲在白起身边，摸着他肩膀上从肉里长出来的金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什么药，竟然如此神奇——遇见秦先生后，老夫总算才知道什么是井底之蛙，真是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只有秦缓和庄周一脸凝重。

秦缓似乎有些后悔。

庄周也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有学生来报告，是鲁班大师的实验室出了问题导致的爆炸，鲁班大师没事，今天中秋，学生们都出去玩了，没有其他人员伤亡。

庄周才松了口气。

秦缓的表情从后悔，担心，逐渐转化为一种连庄周都看不懂的猖魅和自豪，他从未想过秦缓会露出这种表情。

“师傅，我成功了……”

秦缓低声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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