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星曜

庄周在冰雪消融之时回到了稷下。

东方镜是海沟家族的后人，被庄周以天选之子的身份推荐给嬴政，来信说道如今已经做了蒙恬的副将。

东方曜本来粘着夫子求他送自己去玄雍，可是镜提前告知庄周不想他身处险境，于是受到庄周处处“阻挠”，任性的少年竟连夜出逃稷下，被刚回家的庄周抓个正着。

那一夜，倔强的少年在天台上哭得像个幼童，不喊不叫，只是抱着自己的手臂吹冷风，等西施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被冻得发紫。

西施只能坐到他身边，见他没有抗拒，便把身子歪在他身上，见他还是没有抗拒，才轻轻地对他说话。

“曜，回去吧，夫子他们一直在找你。”

一向话痨的少年不说话，不知道是真的到了伤心处，还是冷得说不动话了。

“你很恨她吗？”

西施这句话说出来后，东方曜又开始抽泣。

西施一直拍着他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和自己日日相处的少年这般模样。

直到庄周和夫子赶到，庄周蹲在他面前把手里的披风给他盖上。

“她算什么姐姐……就算我已经激发了星辰之力，就算我已经打败她了，永远只知道否定我……我真的有那么差吗……她小时候从来没有抱过我……”

西施在旁边安慰无果，也是心疼。

“当初是她把你背出来的，那天晚上，你睡得正香。”

庄周一改往日温柔面容，说这句话的时候，严肃而不容置疑，东方曜好像还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噙着泪水看着庄周。

“他只比你大三岁，如果你是哥哥，你是该怎么办？你在她的保护下长大，应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吧？

你知道你激发星辰之力的时候最开心的是谁吗？是盼望你能独当一面盼了十多年的东方镜。

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的父母去世的时候，你还有姐姐照顾，而她呢？他也只是个小女孩，比你大几岁就要背负那么多，是否真的太沉重了？

海沟的恐怖你永远想象不到，那并不是长平之战时候的敌军，也不是梦魇里的虚体，更不是你武道教室里的机关人——她不能再失去你了，你懂吗，曜。”

庄周字字句句扎在少年的心上，而当他呼出曜的名字时，却温柔得如春风一般。

“他比谁都爱你，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庄周说完这句，将曜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他知道此时眼前的孩子最需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他相信少年会从现在开始不再痛恨姐姐。

少年的发尾已经有些湿润了，他只是静静地抱着自己的学生，自己的晚辈，就像在拥抱少年时候的自己。

四人离开了天台。

路上，西施问怎么不见鲲，庄周说把鲲和秦缓留在了岛上。

几人路过仓库的时候正好见小乔走出来，小乔好像一直没有长高，只是眉眼间的稚嫩已经慢慢褪去，一张小小的脸白净动人，真个人都出落得清秀迷人，穿着魔道校服，颇有种甜美和轻熟夹杂在一起的气质。

“庄老师好，夫子好。”

小乔微笑着问候，又对着西施和曜笑笑，那笑容单纯干净，煞是令人动心。

“小乔姐姐！你在这干嘛呢？”

“我在清点带不走的东西，都记在庄老师名下了，给以后的学弟学妹们当学费。”

庄周听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默认着点了点头。

算算时间，小乔也该回江郡了。

夜晚，小乔检查完自己写的书，拈着周瑜送的簪子暗暗出神。

魔道的学生大多数人毕业离开时都会写一本书，都是记载自己学术的方法，虽说力量的路数不同，但也可以适当修炼，就算后面的学生们用不上，也算是给这个星球留下一笔珍贵的文献。

她最近经常想起周瑜，就像是一颗红豆在他离开那天发了芽，从此整个心灵的宇宙都为他一个人茂盛。

小乔换上江郡贵族女人经常穿的标志性裙子，经常穿粉色的小乔换上了青色的衣服，两朵白色的珍珠流苏垂落在头发两侧，坐上华贵的云海纹马车时，在她肩头摇摇晃晃。

那天的庄周格外忧郁，就像是送自己的女儿出嫁给自己不满意的女婿一般。

车夫换成了年轻力壮的人，还有护卫和丫鬟接她，小乔在几下门口抱了抱庄周，这十六年来，庄周对她就如同亲生一般，庄周是师长，也像兄长，像父亲。

西施也和她拥抱作别。

“小乔姐姐记得想我哟！”

“西施宝贝要好好学习，以后欢迎来江郡做客啊！”

“好，小乔姐姐一路顺风！”

庄周不舍地告别了小乔，转身回到院子里开了一坛酒。

西风催破，故人离离，是他们的新生，是他的埋葬。只是千百年已过，他的生命里路过太多特别的人，只有秦缓和小乔，是他心头的朱砂。

不久后，东方曜暂离稷下，前往玄雍，星之队其他队员们跟着曜，也去了玄雍助战，墨子交代西施问候鲁班大师，几人便结队出发。

“夫子，镜不是交代过不要送他去吗，不会出什么事吧？”

墨子关切地问了一句。

“总是要长大的，只有亲自经历过，才会懂别人的不易。”

夫子笑哈哈地说完，拄着拐杖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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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都司马府。

大乔攥着手中的信纸若有所思。

——乔公病重，速回。

司马懿替她准备了行装，亲自送她回了江郡。

大乔留司马懿住段时间，司马懿说要避嫌，便立马回头踏上了回魏国的路。

大乔刚想靠近乔家大门，不远处的马车便徐徐走来。

莫非是父亲出门刚回来？

大乔等马车停下，正想等帘子后面的人出来行礼，没想到下来的却是一个身材娇俏的女孩儿。

青衣的女孩也被眼前的大美人一眼惊艳，她曾经以为自己见过最漂亮的人就是西施。

和西施的灵动美不一样，眼前的美人身材高挑窈窕，哪怕是穿了冬装依旧掩盖不住前凸后翘腰肢纤瘦的好身材，一张鹅蛋脸妩媚清纯，一身白狐裘衬得她犹如华贵的仙女一般，小乔呆呆地望着她，一瞬间竟然走不动路。

大乔看着眼前眉眼和父亲有几分相似的女孩，正奇怪是哪家的女儿来拜访还要自己家的马车送，就被女孩一把抱住。

姐妹间的第六感就是那么不讲道理，只这一面，两姐妹就认出了对方，大乔也紧紧地抱住失散已久的妹妹，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几年来的思念和痛苦一瞬间化为爱，将两个人紧紧黏在一起。

“小乔，是你吗小乔，姐姐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呜呜呜……”

“是我，姐姐，是我，我终于见到你了。”

两人喜极而泣，挽着手进了门，大乔在这一瞬间发誓一定要将世界上最好的都补偿给妹妹，她好像一瞬间有了坚强的理由，也有了和岁月风霜对抗的勇气。

两人还没从相逢的喜悦中走出来，便被告知祖父病危的噩耗。

大乔一天之内经历了与妹妹久别重逢和祖父不久于人世的噩耗，头痛欲裂，坐在烛火旁边托着头闭眼养神，似乎只要闭上眼，头上的剧痛就不会侵蚀自己。

但是更头疼的是父亲替她做主一门亲事，要嫁给从未谋面的江东统领。

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她现在有司马懿做后盾，家里也已经没什么牵挂，如果实在不行，就投靠司马懿好了，只是有些舍不得小乔。

小乔从小寄生在稷下，心性自然单纯可欺，不知这宅门凶恶。她自己疲于修养也难免厌恶这千人千面万千城府。

“姐姐，我睡不着。”

小乔推开她的门径直躺进了她的被窝，大乔走过去躺在妹妹身边，怜爱地摸了摸小乔披散的头发，头痛竟然好了一些。

小乔片刻就沉溺在了大乔的怀抱里，将这几天的疲惫拽入梦乡。

江郡乔家负责的海域过去四十海里的地方，岛民们将灯塔点亮，冬夜的星星看着有些小，但依旧璀璨，广阔的天空和大海融在一起，相融的地方泛着温柔的紫色，秦缓和鲲就坐在礁石上等待庄周说的天命之人。

寒风不再汹涌，似乎所有人都带着思念生活，盼着终有一日海晏河清，日日相伴。

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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