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掩饰眼中的泪光,反问:“我们有过不是朋友的时候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错愕,转而明媚的眼眸里透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笑意,紧紧地抱着我,埋首在我肩头,轻轻颤抖:“南瑾,谢谢……”
夏季的风,略带几分燥热,吹起我们的长发,不断地摩挲着脸颊,扬起丝丝清香。
有时候,原谅一个人,只是一瞬间的事。
只要这个人值得。
她原本单纯,原本真心待我,失去张季北,她就像失去糖果的小孩,总会任性地闹脾气,我不是不可以包容。
时间过去那么久,除了张季北,有什么是不可以放下的?
那天,路绮雯跟我讲了很多她跟张季北的过往。她说,她和张季北分手了,在她把钱砸在我脸上的前一刻。
03
“狐狸说,对我而言,你只不过是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只不过是只狐狸,就跟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然而,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将会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短暂又寂静的夏夜里,蛐蛐儿在外面鸣叫着,橘色的灯光打在张季北的头顶,张季北坐在我床边声情并茂地给我读着《小王子》。
这一个星期的夜晚,他每天下班后都会来给我读一段东西,有时候是一首诗,有时候是一本书,有时候是一首歌词。
我微眯着眼睛,假装熟睡,感觉到他放下书,探身过来摸了下我的额头,帮我掖了掖被子,然后是桌上的杯子被拿起的声音,接着是喝水的声音,椅子轻拖的声音,落座的声音。
感觉他又坐在我身边,我面无表情,努力装作睡得无比自然。
许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轻笑:“睡了吗?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我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让我在上海等你。也许你不知道,我在更早之前就见过你——从泉城中学西北角广播室的窗户里。有一天同学让我留意操场的观众席,他说有一个女生天天盯着广播室窗户,傻傻的、痴迷的,那个时候我就记住你了。”
他喝了一口水,顿了顿,笑得有几分无奈:“火车上那次,我看着你义无反顾地出现在通往上海的火车上,有一种两年前的花蕾绽放了的感觉。面对那么单纯固执的你,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出现在你面前帮你。那个时候,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吧?其实帮你付钱的我有点私心——至少这样等你到了A大后有很充足的理由来找我,不是吗?”
他叹了一口气,沉默几秒后,继续开口:“话剧社的事,嗯,是我故意的,因为我想要你主动来找我,所以故意不让你那么顺利地进来。我不希望你每次看到我都惊慌地逃跑,我又不是怪物,我也想跟你多相处,开开玩笑,就像朋友一样。你果然来找我了,意外的是,还让我碰见你在厕所上演‘精神分裂’,呵呵……”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笑起来。
我轻轻握拳,脸上一红,那次的乌龙事件也浮现在脑海。
“傻瓜,我怎么会翻脸不认人呢?就算不认别人,也会认你的。作为奖励,我给你开了后门,让你学话剧表演,还拜托杨正让你学画画。微博里你的私信和评论,我每天都会等着;你的爱好和梦想,我都知道。你歌唱得好,画画功底也有,只是缺乏韧性和训练,有了正确的引导,潜能无限。事实证明,你做得很好。”
椅子又动了动,声音停了。我偷偷睁开眼睛,看到他起身,将窗户轻轻掩上,拉好窗帘。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我连忙又闭上眼睛。
我听见他将水倒掉了,又重新倒了一杯。感觉身边没人,我小心地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看到他背手而立,站在窗户边对着满天星光喃喃自语:“我算好了所有事,默默地帮你完成梦想,等你长大,等你一起走。可我唯一算漏了路绮雯,算漏了她会喜欢我。我母亲的病有一段时间恶化得很严重,我挣的那一点生活费根本不够用。我挣扎了很久,看到母亲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妥协了,接受了路绮雯的钱,接受了她的人脉,帮我母亲治病。可我接受不了她。心里装了一个你,我怎么去接受?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我自己都觉得卑鄙,借着他人的感情,满足自己的需求……”
张季北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里充满无奈和苦涩:“我的游鱼小姐,很抱歉,我真的试着放弃过你,可是看到你受伤,你难过,你失望,我发现我的心痛,不亚于你。看到你生病会想尽办法照顾你,看到你难受会想跨越千山万水追过去找你。那一次赶到宿舍,听说你不顾一切冲进了火灾现场,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有多害怕,害怕你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留我一个人孤独终老。好在我找到了你。抱起你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包括这一次你受伤,我终于敢承认一件事,这场漫长的追逐,是飞鸟先生输了,他输了。”
他的声音饱含深情和沙哑,一字一句敲击着我的心扉。
我的喉咙酸痛不已,眼睛里的泪水似要全部涌出来,世界寂静无声,脑海中只盘旋着那一句“他输了”。
这几年,他瞒得我好惨,他就是笨得无可救药,明明喜欢我,还要藏着掖着。
我眼泪汪汪,控制不住地想看看他,却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房门静静地合上。
连续清静了三天没人来看我,胡思乱想了三天后,这一天,张季北推进来一辆轮椅,站在我面前,说:“《天南地北》的单行本还在持续签售,顾洺和路绮雯帮你打点好了一切,工作的事,我帮你请了假,你负责的项目全部延后。今天你是主角不能缺席,扛得住吗?”
我好笑地望着那晚吐露完心声现在却一副若无其事模样的他,心里有点置气,想捉弄下他。
我勾了勾手指,说道:“过来,我告诉你。”
他蹙眉,看着一脸微笑的我,不明所以,却还是弯腰凑到我面前。
我靠近他的耳边,用气息说道:“我可以去,但是,我现在想知道,我脚踝上这玩意儿,是不是你趁我昏睡的时候送我的?”说着,我抬起脚抖了抖,露出那根踝链。
“张先生,请如实回答。”我极为优雅地一抬手,揪住他的衣领,眼睛与他对视,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
我端详着他的眼眸里一脸正气、毫不心虚的自己,看到他的头僵硬地、别扭地点了一下:“嗯。”
“那段关于锁住前世今生的话,不是梦也不是幻觉,也是你说的,是不是?”我双眼如寒潭般盯着他,像审问犯人一样,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地说,“请回答。”
“是。”他微微扭过头,脸上浮现一丝不自然的潮红,好像害羞了。
“哦。”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等他说话,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如同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讲了起来,“某人说,踝链送给自己爱的人,下一世还会在一起。踝链拴住今生,系住来世。踝链,谐音‘怀念’,送的人希望他们的今生和来世……”
“走吧,别闹了。”张季北打断我的话,手臂环住我的腰,一把抱起我,将我放到轮椅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责怪。
我歪头看着他红晕越来越明显的俊美脸庞,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哇,你竟然会脸红,奇观啊。”
他没有说话,直接将我推了出去,关上门。那明显比平常稍重的关门声,泄露了他的不满和无奈。
我的心情却忽然好起来,连腿也没那么疼了。云淡风轻的张季北,千年冰山张季北,竟然有一天,会因为我脸红。
我的人生快圆满了。
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像征服了喜马拉雅山一样有成就感。
04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签售会现场,我甚至哼起了歌,将那些他曾经给我唱过的歌,故意哼给他听。
张季北的神色有些紧张,我一开口,他就检查我脑袋上的纱布,认真地说道:“莫不是摔坏了脑子?”
“嗯。”我在他紧张的话语中配合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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