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杨,我喜欢你。”小姑娘红着脸,递上一盒巧克力,“能做我男朋友吗?”
教学楼前三三两两,并无人注意。
许杨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那个……对不起。”
他背对着人群,说得很小声,“谢谢你的喜欢,可我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可能……”小姑娘脸色不好,她哽着嗓子问,“我认识吗?”
许杨点点头。
小姑娘不屈不挠,“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能吗?
许杨摇头,他不能。
因为他喜欢的,是个男生。
而那个男生,并不知道他喜欢他。
他不敢去表白,只敢在放学时,偷偷摸摸,不近不远的跟着。
只敢在课间跑操时,在人群中,用视线小心翼翼地搜寻他的身影。
只敢努力学习,以期能和他喜欢的男生的名字,一齐落在荣誉榜上。
他以为,他可以一直这样。
然而……
“许杨,你这是病!”
许母掐着腰,又哭又叫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怎么能喜欢男人,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吗?你对得起我辛辛苦苦赚钱养你吗?!”
“你真是太恶心了……”
许杨被罚跪在父亲的牌位前,脸颊仍是火辣辣的疼。
照片上的父亲笑意温柔,许杨想,若是他知道他的儿子是个喜欢男人的怪物,就该不会笑了吧。
地板冰凉,许杨跪了一夜。
第二天,许母没上班,他也没能去学校。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母亲肿着眼眶,跟许杨,又像是跟自己说,“这个病肯定能治好的……”
膝盖刺疼,许杨有些跪不住。
“我不想去,妈,这不是病。”从昨晚到现在,许杨第一次开口辩解,“喜欢一个人怎么能是病呢,只不过他恰好是个……”
“闭嘴!”许母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更是伸手扫落茶几上的杯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不去医院,就去找大师,你肯定是被妖怪附身了……”
许母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喃喃。许杨脑子嗡嗡的,只能隐约听到“恶心”“神经病”以及“怎么不去死”的字眼。
这个时候他应该哭的,许杨想。
可他为什么哭不出来。
许母抱着膝盖蜷在地上,眼神空洞,似是瞬间老了许多。
许杨张了张嘴,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沙哑,“妈,地上凉。”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许母从微不可闻的呢喃,变得嚎啕大哭。
她抹着眼泪,一步一步爬到许杨的面前,跪着抱着他。
“杨杨,妈就剩你一个了,你就听妈的话,去医院看看,有病咱就治。你就当为妈好,行不行?”
许杨很想说好。
他幼时丧父,母亲没有学历,只能靠白天刷盘子,晚上装半导体来拉扯他。
这十几年来,无论他何时夜醒,总会看到母亲在那台破到不行的小台灯下,艰难地理着窄细的电线。
他心疼。
但,他说不出口。
“杨杨,你就可怜可怜我,如果让邻居亲戚知道你有这个毛病,妈会抬不起头的。”
“不会的,”许杨挣扎,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小心一点,他们不会知道的。”
许母猛地推开他,“怎么不会知道!你这肮脏的事情,还是你学校的一个女同学告诉我的,许杨!”
许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声音里透着绝望,“你这脏病还能瞒得了谁,学校,老师,还有别的家长……”
她捂着脸,踉跄着往窗台走,“我什么脸也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
许杨已经记不清,当时是如何拦下母亲,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答应她去医院看病,更是以什么样的语气同意自己休学,再也不去见那个,带坏他的男同学。
他的面前坐着一位自称能治百病的“天师”。
天师说他被妖邪附体,需做九场法事,便可驱除。
然后母亲便将家里所有的存款塞在信封里,放在了天师的手上。
天师在笑,母亲也在笑。
今天的风真大啊,他看着窗外乱摇的枝头,恍然想起不久前,教学楼前那个告白的女同学。
如果他当时直接拒绝就好了,为什么要告诉她,自己有喜欢的人呢?
虽然看起来更傲慢,但最起码,她不会跟踪自己,不会发现他对另一个男生卑微的暗恋,她也就不会,带着报复的目的,将他喜欢男人的事告诉母亲。
那他还能远远的看着那个男生,看他的一举一动,看他的一颦一笑,然后以他为榜样,努力学习……
今天天气真好啊!
许杨闭上了眼,耳边是风声,好像还有母亲的尖叫声。
哦,妈妈应该会难过的吧,不过她不会再觉得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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