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判决

我踏进家门的一瞬间，屋子还是原来的屋子，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但我说不上来哪里变了，总感觉怪怪的。

客厅的暗绿色窗帘耸拉着，看起来像乱糟糟的一团海藻，家里的盆栽无精打采，可能是因为最近家里空无一人的原故。

我将盆栽洒了些水抱到阳台上，然后打开电视看新闻。

我脱下裙子，换上简单的衬衣，穿上牛仔外套，奇怪...妈妈去哪里了？这几天我一直联系不上她。

就这样，时间一天，两天...过去了，直到10月6号的晚上，我正迷糊地睡着，我听到厨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床头上的时钟显示十一点左右，紧接着是食物在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声，然后关火，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妈妈，是您回来了吗？...”我轻声唤了句，但没人回答我。

我开始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但不像只有一个人，床头的时钟滴滴答答走着...十五分钟过去了，不安的感觉游荡在我心头。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摔打声，还有家具打碎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男一女的争吵声，而且我确定那个女人的声音是妈妈。

我穿上外套，顺手将手机放进口袋，走了过去，我缓缓将耳朵贴到房门上，只听到客厅传来妈妈的尖叫声：“那笔钱不见了！你把它藏到哪儿了？...那么大一笔钱啊！居然横空消失了！！”

紧跟着是那个男人的咒骂声：“...臭婆娘...你永远别想找到那笔钱！...”

隐约听见门外什么东西被锐器击打，我害怕地捂着耳朵...原来妈妈没花光那笔钱，钱被她取出来藏着了，现在那笔钱在她出轨的这个男人手上。

男人发出刺耳的嚎叫声，那声音仿佛刺激了妈妈，促使她丧失理智更用力地击打，我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妈妈！”

只见母亲蓬头散发，她手里拿着一个铁锥形钝器，那男人斜躺在地板上，头上脸上全是血，发出微弱的呼救声：“救...救我...”

妈妈转身盯住我，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晓语，回房间。”妈妈极力压抑着颤抖，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

我心里十分难过：“为什么？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爸爸已经去世了，我们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

此时，我们母女面对面站着，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却似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鸿沟。

“妈妈，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爸爸要是在世的话，肯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为了这笔钱闹得家破人亡，值得吗？！”我沙哑着喉咙朝妈妈喊道。

“晓语，好孩子，你向来最听我的话，现在也是...对不对？”

“不...妈妈，你以前是很爱我的...”我摇着头往后退，泪水涌了出来。

“好孩子...妈妈现在也很爱你，把你身后柜子里的那把银色剪刀递给我...听话！”妈妈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吐出这段话。

我把手放进口袋，脚步又轻轻往后挪了一步：“好，我帮你找。”

我打开电视机下面的柜子，往里面乱翻一通。

“里面没有剪刀，我去洗手间找...”

妈妈不耐烦地低吼了句：“快去找！叫你平时别把东西乱丢！...”说完这句话，她便瘫痪在地上，仿佛力气全被抽干。

我冲进了洗手间，不到两分钟便双手空空地走了出来。

我走到她跟前，极力掩饰不安的情绪：“妈...我没看到那把银色剪刀。”

妈妈上下打量着我，突然间，她站起身推开我，走向电视机柜子。她打开了那个柜子，她一眼看到柜子里的那把剪刀！...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妈妈，放过他吧！...”

“他死了。”妈妈站在背光的一面，我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感觉她在笑，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我看到斜躺在地板上的那个男人，一动不动，仿佛早就停止了呼吸。

“啊！”我惊悚地叫了一声。

妈妈从厨房拿了把菜刀，朝我厉喝道：“蠢货，快闭嘴！快来帮我！”

我不敢靠近妈妈，退到阳台那里，在那儿蜷缩成一团，我抱着自己冰凉的身体，身体不停发着抖，感觉妈妈好可怕啊。

只见妈妈朝那个冰冷的尸体走去，将他浑身是血的衣裤褪尽，拿起凶器朝那个男人……

不一会儿，妈妈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个旅行袋，把它们全部装了进去...

“我警告你！别想着去报警，我现在要处理这些东西！...”妈妈朝我怒吼道。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经常做的那个噩梦...老虎，妈妈是老虎变的，要吃了我...好可怕...我拼命往乡下菜园深处跑去，但变成老虎的母亲在我身后穷追不舍。

此时我极受刺激，因为我从小生活在还算安逸的小康家庭里，母亲虽然打过我，但父母对我还算挺好的，特别是父亲，特别疼爱我！现在家里的变故是我无法想象的...

此时此刻，我对母亲的所作所为充满了憎恶，内心被痛苦的情绪折磨着，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跑！一定要赶紧跑！

我正这样想着，身体却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本来使不上一点儿劲的双腿，此时竟然有了力量，我站起身，抬头的时候看见妈妈拿着一把刀朝我扑了过来！

砰砰！！

两声枪响划破寂静的夜！

随后是门被踹开的声音，五六个警察冲了进来，尖厉的口哨声响起，警车和急救车120在小区门口停下，吵醒了整栋楼的居民。

手枪在刘警察手里转动，对准妈妈，他显得格外冷静：“放下刀，别动。”

“尸体已经被肢解了...”一个警察面色凝重地说。

旁边有一个警察在拍照和做笔录。

其中两个警察制服了妈妈，给她戴上手铐，刘警察冲过来抱起了我，我捂着受伤的手吓晕了过去，血，手上全是血...

“快！急救！”警察们着急地将我抬到救护车上。

第二天，我在市中心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听医生说，我右边胳膊伤口深可见骨。

翻了翻手机上的日历，今天7号了，可我这个样子明天怎么去学校呢，还是和班主任请假吧...

这时，刘警察和王警察提着一大袋子水果和零食走了进来。

“晓语，好好躺着，不用起来。”看我要起身，刘警察连忙制止。

“叔叔们，谢谢你们...”我颤抖着声音，发自内心感谢他们。

刘警察说道：“晓语，今天我们过来，主要是想问昨天的凶杀案...是这样的，你能否仔细地和我们说说，这件事情的详细过程以及起因？”

王警察找来两个椅子，他们坐下，打开记录仪。

王警察说：“受害人死亡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经过法医初步诊断，死者头部有多处铁器，锐器伤，是凶手用锐器击打死者头部导致脑颅内出血，这是受害人的直接死因。”

刘警察说：“经现场侦查还有指纹等证据，证实你母亲是凶手。”

我开始回忆昨晚的情景：“刚开始我一直在迷迷糊糊地睡觉，突然听到厨房传来声响，然后是客厅……...后来，就是你们赶来看到的这样。”

刘警察严肃地看着我：“那这场财物纠纷的起因呢？你能详细说说吗？”

王警察在旁边飞快地做着笔录。

我感觉我逃不过警察那锐利的目光，我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是爸爸还在世的时候，我一个朋友听说我爸爸得病了，我家里情况比较艰难，他就将这张银行卡送给我，可能...怕我不收，他便说里面没多少钱，我听他这样说我没多想就收下了，密码是我生日，后来银行卡...被妈妈偷偷把钱取走，然后事情就发展成这样。”

此刻，我心里非常后悔，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当时我没有接受这张银行卡，一切是否可以改变？

没想到因为这笔钱，母亲竟背负命案，我家破人亡不说，对方家庭如果执意抓住案情不放，一场官司下来，我可能这辈子都有还不清的债...

“你那位朋友叫？”

我咬了咬牙说道：“林...慕白。”

刘警察继续追问：“是你同学吗？你们还有别的联系吗？”

“嗯...我让他帮我找姐姐。”我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哈哈！”两位警察一起笑了。

“居然不相信警察...一个毛头小子而已，你觉得他有这么大的能耐？”刘警察言辞犀利地反问道。

“他小时候在渌水镇旅游时画过一幅《犹然之星》那里面的主角是姐姐，她脖子上戴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如意佛。”听父母说，这如意佛只有我们姐妹才有。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这个消息？不过现在也不算太迟...你好好养伤！其它事情别想太多了，我会再来看你，你姐姐的下落警察会一直追踪调查。”

“好的，谢谢叔叔。”我向他们敬了个礼。

警察开着警车离开后，我回想起昨晚的经历，我知道，如果我当时胆小懦弱的话，现在恐怕多了一个冰冷的尸体。

那时，妈妈让我拿剪刀给她，我骗了她，说柜子里没剪刀，要去洗手间找。

我到了洗手间后，我将手机开了静音，给刘警察发了手机定位，还有一个呼救的表情。

两分钟之内，我冷静地报了警。

我知道等待妈妈的是法律严格的判决，我一点都没有后悔，亲手将那个女人，那个恶魔送到监狱。

那为什么...我的眼泪毫无知觉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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