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利迦:和宇宙人谈恋爱犯法吗？

他顿在原地，看着我的视线里充满复杂的感觉，又转头看着一旁，我顺着他目光看去，看见的只有黑暗。

寂静深夜里让沉默变得更加的压抑。我摸了摸身前的口袋，熟练地抽出一根香烟来，点燃瞬间特利迦有些急了，抓着我的手:“你……”

我皱了皱眉，本想挣开，但力气刚凝起来，就被我瞬间改变的想法驱散了。我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特利迦来自于宇宙，他眼神里有着比地球孩童还要纯粹的色彩，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都是独立开来的另一条光明大道。

但他不知道，有时候烟草能够让一颗疲惫的心得到片刻的休息，被视作慢性毒药的尼古丁是足以让我在茫茫深渊里喘口气的媒介。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烟草不利于身体健康。

“……最后一根。”我说，笑着将手给挣了出来。那烟草已经燃了一小点留出些灰烬来，我抖了抖，点点火星落下，在半空被卷着上升了一下，最后泯灭，留给黑暗的刹那花火消失。

……

一呼一吸之间，奶白色烟雾滚动。

他的眼睛变得更加好看，承载着整个宇宙。

缓缓平静的心被其中闪烁的银河重锤一下，砰的跳了一声。

“说吧，”我吐了一口气，氤氲了眼前视野片刻，“我和你的过往。”

特利迦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缓缓摇头:“不要。”

这样的答案让我猝不及防，潜意识里总是认为他不会拒绝这么一个要求，而女人的第六感也在叫嚣着“他远比我自己还想要让我知道一切”，但是为什么？

我愣在原地，夹着香烟的手颤了颤，带着余温与红光的灰烬落下，又消失不见。看着特利迦的眼睛，我慌了起来。

好在烟草安慰着跳动的不安的心，我故作镇定，甚至和他开起玩笑来，然而险些压不住话语里含着酸意的颤抖:“怎么，犯法吗？

特利迦抿唇:“不犯法，但是……这已经不需要让你知道了。”

“我来找你，陪在你身边，只是我自己放不下而已。我不想再打扰你。”

喉咙紧了紧，却吐不出什么话来，唯有眼泪开始凝聚。黑暗之中，我的啜泣声越来越明显，这明显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明明几次想抬手，却又咬牙压制着。

他深吸口气:“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等我离开之后，你就不会再这么难受了。”

这句话让我僵在原地，指间夹着的半截香烟掉落，我下意识后退，视线下移停留在地板上那黯淡的火光几秒，抬头看，早已经没有特利迦的身影了。

几声猫叫吸引了我涣散的思绪。

我身子一软，骨头像是散了一样，整个人坐在地上，哪有刚才冷静的样子。小作无声走了过来，纯澈的眼睛像极了特利迦，轻轻落在我的身上，总让人感觉到一些不该在它身上出现的心疼。

卷土重来的绝望情绪在特利迦离开之后压断了我理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是哭着看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特利迦的身影化为星尘，只留下一个我。

……

特利迦在那天夜晚过后，再也没有出现，而他走后不久，小作也消失了。我疯了一般满世界跑，只想要找到它，结果都没有找到它的身影。

我迎来了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不减反增的绝望情绪在小作消失之后再也没有削减的迹象，我的父母还没有回来，独居的我每日沉在房间里，一张张读着那一堆我捡来的手稿。

在字里行间封存的记忆拼凑，组成了特利迦不愿与我详叙的过往。

总而言之是个青涩女孩爱上救命恩人的常见故事，与童话故事有些不同，本该和光之战士长长久久的女主角在战争面前不得不看着战士离开，而自己则在一年又一年春迭冬至之中长眠。

时间流逝，等战士结束战斗马不停蹄赶回来的时候，记忆之中的女孩已经成了一抷黄土。

日积月累与日俱增的思念在看见掩在黄土之中、几乎要被腐蚀完的纸稿后到达了危险的极点成了执念。

“……如果和宇宙人谈恋爱犯法的话，我想，我已经被宇宙人先生判处了无期徒刑，而等待他的归来，是我终生的惩罚……”

“特利迦——我一直在等你，以我自己的名义。如果我无法亲眼看见你，无法亲自拥抱住久别重逢的你，不要遗憾，生老病死是我作为人类逃不开的宿命，你也不需要替我感到难过，因为遇见你，已经让我足以开心一辈子。往后，有和我们一起见证过的山川河流，替我在这里等你。”

……

宇宙人比谁都要知道心愿的能量，强大的执念替他塑造出了记忆之中的世界。在这虚假的乌托邦之内，女孩依旧在好好活着，却也在不断地面临更加痛苦的折磨，生不如死。

这是宇宙法则对他的惩罚。

我是乌托邦内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的女孩，诡异加速流逝的时间是痛苦折磨降临的死亡倒计时。绝望的情绪——是分不清多少已经在极端痛苦之中死去的女孩在挣扎着。而离奇又美好的梦境是刻在骨子里永远不会消失的与特利迦的经历。

和宇宙人谈恋爱犯法吗？

我想，是犯法的，犯法的后果不同于人类世界冷冰冰的判处结果，更高纬度的智慧会用最温情的方式带来更加难以承受的惩罚。

生老病死是惩罚，

天人永隔是惩罚，

永世不忘是惩罚。

独自见证一起见证过的东升西落是惩罚，

独自踏足一起踏足过的山川河流是惩罚，

独自遇见一起遇见过的草木花树是惩罚。

人类在时间飞逝中再也看不见宇宙人先生，宇宙人先生在漫长岁月之中反刍着短暂的美好。

这也是惩罚。

……

特利迦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他比谁都知道离开的必要性。我的世界里，时间流逝再也不会加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作为我自己，而不是被他执念创造出来的女孩，平静地生活者。

我将纸稿烧毁了。

火光将承载多少自我记忆的纸张舔舐殆尽，磨灭的铅字在脑海里烙下了永远不会消去的痕迹。

我再也没有梦见过他，指尖敲下的文字却又处处有他的身影。

……

庙里神像目光慈悲，落在身上是温柔的慈爱。

檀香味之中，过了火的签筒内终于落下一支签。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专门供奉我的女生温柔地望着我:“怎么了？”

我顿了一下，摇摇头:“我想起我家的小白猫了。”

她笑了一下，像是安慰又像是肯定了一直以来我的猜测:“他完成了他的使命，回到他的世界去了。”

我也笑了一下，心里的石头终于彻底落地了。

现在是腊月寒冬，出了庙的时候，我看见了这一年的初雪。

白雪纷纷，在橘黄色路灯下纠缠化出了无数道白色痕迹。

啊……风有些大了。

我拢了拢围巾，在风雪之中，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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