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第二天

今天是真正的倒数第二天了。再有一天，中考那个盛大的节日就要到来。

施云忽然觉得，没有那么紧张了。或许，是教室里的课本被搬空，看不到课本便没有了心里压力。或许，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决心，反正明天就上刑场了，横竖都是死，无所畏惧。或许，一切都被清零，让人分不清这是大考前夕还是新学期伊始。

如果让施云选择，她更希望一切从头开始。

她从第一天开始就好好学习，认真听讲，好好做笔记，用心对待每一次考试。她给自己设定一个目标，全班前三，再苦再难都要咬紧牙关突破极限。她不懂的题目全部向秦湘林请教，她不结交朋友，不和高年级的同学来往，不参加一切课余活动，只一心一意对待学习。

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后悔莫及？就像现在，她快要失去她的初中三年了，所以她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后悔。

终于，她能体会胡冬的眼泪了。她也理解了，为什么一个不良少年会说出后悔没有好好学习这种反差极大的话。因为那就是悔恨，就是此时此刻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写照。

但无论怎样，初中三年已经走到倒数第二天了。这是真实不假的。

虽然课本全部搬回家了，今天的行程还是被安排得满满的。

郎老师的情绪随着大考来临日渐紧张了。她没有再发脾气，讲话也没有之前那么大声。只是她讲话的语速特别快，好像生怕在单位时间内说不完她想说的话，毕竟，单位时间还剩最后一天了。

她还在查漏补缺，看看自己有没有漏说什么。尤其是关于考试的细节，她很担心在最后的节骨眼，又有人出岔子。

李老师毕竟是教语文的，他的情感比郎老师丰富很多。他时不时对几十年后做出畅想，希望大家即使走遍天涯，也不能忘了这一段共同走过的路。

只可惜说者有意，听者无心，秦湘林，陈銮他们，根本没去想几十年后的事情，毕竟那么遥远，谁也无法预估。

他们此刻正周密计划着明天的考试，秦湘林在计算大概能用多久做完数学试卷，最近几次的摸底考试，她的数学都有点拖后腿的嫌疑。

陈銮想的远一点，他在市一中和车城子弟高中之间举棋不定，让他产生选择困难症的根本原因，或许不在他自己身上。他似乎还在等待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肯定不是他的中考成绩。他已经觉得自己十拿九稳可以考上省重点，只是影响选择的重要因素，会在最后一刻出现，他在等待，也在期待。

李清也没有畅想未来，他比秦湘林和陈銮稍显焦虑，虽然她也不担心成绩，但她在担心她的字迹。因为写字过于潦草，被老师点名批评过好几次，郎老师担心她会因为卷面不整洁而被扣分。虽然区区几分不足以影响她上省重点，但会影响她在一众佼佼者当中的排名。李清很希望在总决赛中一鸣惊人，甚至超越年级第一的李万泽成为黑马，可是字迹的问题确实会影响她的发挥。

她还有一个苦恼，来自陈銮。因为陈銮择校直接会影响她的选择。她表白陈銮被拒的事，貌似已经久远，可是一直深埋在她心里隐秘的角落。现在，终于捱到了初中生涯的最后一天，她终于看到一点点希望。

李清始终都有50%的机会可能跟陈銮选择同一所高中。因为，她就是这么执拗的一个人，她不骄傲，但有傲骨，她不甘心就这么平平淡淡结束自己的单恋，怎么说都是平生第一次喜欢的人，她总想得到一个令她满意的结果。

就像学数理化的时候，她不服气老师说的女生学不过男生，她用尽力气也要证明男女平等，男女智商在同一水平。所以对于她喜欢的陈銮，她一定要找他要一个说法，而不是不言不语地把她的表白信退回来。在她的字典里没有失败可言，她觉得自己除了长得不及张笑洁妩媚，哪哪都比张笑洁强成百上千倍。她是必定要追随陈銮去市里读书的。她唯一畅想的，是一直都有陈銮在她左右的高中生活。

葛恋一脸忧伤地看着窗外，她仿佛是唯一一个留恋初中，不舍得毕业的人。她没有畅想未来，也不担心明天的考试，她难过是因为她就要离开数学老师刘老师了，而这一别，也许就是永远。这三年，她情窦开了无数次，杨钊，李万泽，还有好多她都不记得名字的小男生，都从她的初恋故事里匆匆经过，而刘老师应该是最后一位过客了。

刘老师正踩着上课铃进教室。他也是神色哀伤凝重，仿佛刚经过生离死别。他还是因为婚事焦头烂额。毕竟错过婚期，梅家人已经有点后悔的意思，而他还是坚持改期完婚。只是他不敢去想象到了真正结婚那天，梅家人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他，梅俏丽跟他结婚，究竟是因为爱他，还是为了结婚而结婚。此刻，他反而羡慕起在座的各位莘莘学子，他们只是走向考场，而自己将要走向的，也许是坟墓。

刘老师终于能够理解孩子们害怕考试的原因。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正如此刻的他，害怕即将开始的婚姻。

他将悲伤的眼神望向施云，脑海里一个念头飞闪而过。倘若时光倒退十年，此刻的他跟施云一样年纪，他们肩并肩坐在同一个教室里，面对同样的未来，那种未来也许才叫做未来可期。

而施云的情感此刻并不在此。她想着的依旧是明天的考试。好像越到最后，越觉得知识的空缺，甚至到了什么也想不起来的地步。这三年究竟学了什么？好像什么都学了，好像什么都没学，也不知道明天的考试题长什么样子，难不难，偏不偏！老师们总说要大家放松心情，可是谁又能拍着胸脯说自己平常心？不害怕那是假的，老师说中考就跟平时的考试一样，也是假的。

大家各怀着心思坐在倒数第二天的教室里。施云感到纳闷，电视里，别人的学校在毕业时候，都会举行很隆重的毕业典礼。有优秀的学生代表演讲，有各科老师各部门领导致辞，还有精彩的文艺表演，而他们，新世纪的中学毕业生了，却还在用着最原始的方式，默默坐在教室里追忆过去，怀着最沉重的心情，仿佛参加追思会。

后来，郎老师打破沉闷的气氛，继续履行倒数第二天班主任的职责，将所有人带到操场集合，准备去另外一栋楼的教室里，填写一些考前资料。而在那间教室里，施云知道了自己的最终去处，也就是中考当天的考场所在。

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在县一中的考场，只有一小部分人被安排在了小学考场。施云问了问其他人，发现自己跟秦湘林，葛恋，陈銮他们在一起考试，她心情轻松了许多。跟学霸一起，多多少少能沾点好运气吧。

陈君，徐兰，张笑洁他们，却被安排在小学考试。而张笑洁自从手术之后，就一直在家休养，没在学校出现过了。到现在，都没有人确定，她究竟能不能参加中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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