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轮选过,三千佳丽大半淘汰,只有三百个幸运儿过了关。得到了象征着一等宫女身份的嵌玉铜牌。同徐令宜和连心共居一室却又各怀鬼胎的人,都已经打包回家去了。
当然,晋级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不用再睡那冷冰冰的石地板了。新的寝室宽阔雅致,床褥舒服暖和,还有小宫女伺候。徐令宜平平的躺在榻上,只觉得浑身都舒坦:“哎,舒服啊!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前些天我可是遭了这辈子都没有受过的大罪,可得好好的补偿一下自己。”
“那可要恭喜你了,离梦想又远了一点点。”连心面无表情的送上一桶冷水。
徐令宜错愕道:“连心姐姐,你这什么意思啊?”
连心严肃道:“你莫要掉以轻心,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的。这宫里头的眼睛耳朵无处不在,时时刻刻都在找我们的错处。一个行差踏错,轻则无功而返,重的话命都不一定是自己的。总之小心无大错。话到这里,听不听随你。”这姑娘心太大,实在是不适合这深似大海的腌臜地方。
小姑娘拿着点心的手僵在半空中,另一只手不自觉得摸了摸脑袋:“宫里这么可怕呀!那你为什么还要进来啊?”
“我听说这地有挺多好玩的人,就进来瞅瞅。”连心狡黠一笑道。
云太后专心致志的翻阅着面前的绣像,阳泉君平靖宁则在一边百无聊赖,干脆逗弄起身边的宫女来。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动动那个。一众宫女皆面红耳赤,又不敢稍有异动惹火上身,只得站在哪里任由其上下其手:“君上,这届秀女倒出来了些不错的。哀家已挑出来了一些,君上先看一看,若是对谁有兴趣,召来便是了。”
平靖宁百忙中回了一句:“有劳母后费心了。左右也是无事,就都叫来让本君好好的瞧瞧,究竟是些什么货色。武卿,你以为呢?”
被当众驳了,云太后也不恼:“修文,宣吧。”武修文闻令躬身道:“下臣遵旨。”
说完就飞似的开溜了。今天的气氛有些不正常,往常都是云太后来做决定。且以她说一不二的风格,居然会容许他人的质疑,这绝对不正常。向来不爱管闲事的君上扫了太后的脸面,还没忘拉自己下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君子可是不会久立于危墙之下等死的。
三百秀女十人一队,分别由内侍领着前来见驾。她们明显早就知道了消息,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想吸引上头那位至尊王者的注目。怎奈何那人见惯了红粉朱颜,早就是千锤百炼。他挑挑眉毛,内侍会意:“撤了。”就这么一下子把十个人全淘汰了。
如此片刻工夫,便逐走了一百多人。这么选秀,的确是前所未见:“君上,你都不问上一句秀女们的家世品性,就把她们给打发了。这未免太过草率了些。”平靖宁不以为然道:“母后言重了。这缘分没到,强扭的瓜可不甜。再说即使我看上了哪个,人家也未必能看上本君啊。等一下,左边第一个,过来让我瞧瞧。”
直到被推了一下,徐令宜才如梦初醒,赶紧提着裙子上前面君。结果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这可是大大的失礼,依宫规君前失仪笞三十。一众秀女皆在心中幸灾乐祸:“当心点,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下一刻尚有些懵懂的女孩子落在了温暖坚实的怀抱里:“今儿个先到这吧,都散了。”
徐令宜不安的坐在奢华的寝殿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美点心与吃食,却一点都没动。殿中侍候的宫女内侍都被她寻些借口遣了出去,静悄悄地仅闻火烛噼啪作响与心跳:“一朝得君宠幸飞黄腾达,日后荣华富贵加身,怎么还一脸的生无可恋?”
“连心姐你总算是来了。”徐令宜直接就扑过去叫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们都说我被国君看上了,现在都叫我什么夫人。什么是夫人呀?”
这姑娘真是个傻丫头:“阳泉宫规:后宫妃嫔分八级,由高到低分别是一中宫、四妃、六夫人、八美人、九良人,贵人、女官、一等宫女无定数。别小看了这夫人,虽然是不上不下的位子,但现下中宫无主,四妃皆无。后宫佳丽虽多,可论起位分来数你最高。知足吧,若在以往,这夫人位非候爵级别的人家出来的嫡女,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连心耐心的解释道。
“啊,这么乱呐!”徐令宜苦着脸说道:“可不可以不做呀?我想回家了。”
连心板着脸训道:“不做!你不要命了,这可是抗旨啊,要诛连三族的。你们家有多少颗脑袋,这你可比我清楚。好了,既来之则安之。佳和夫人,婢子以后就指望你照顾了。”表情虽严肃,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
纵使再迟饨,也明白对面人在取笑自己:“哪有那么夸张啊,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可都知道了,没有君上的明旨册封,根本就不算数。与其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直到死,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的。”
连心微惊,这姑娘倒是个大智若愚的。比起那些一见到丁点儿好处就忘乎所以的贪心女子大不相同:“莫急,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呐。放心,有我在。若是出了什么变故,不会让你吃亏的。”
一场万众瞩目的选秀,竟弄了个几乎是虎头蛇尾的结局。五千应选秀女,基本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打发回来了。尤其是这中间许多都是世家出身的贵胄千金,居然败给了一批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这着实让她们以及各自背后的家族如鲠在喉,一肚子的怨气与苦水又无处可倒。
更狗血的还在后头。这批过关了的一百多号人里,居然有一个直接就给了个夫人的位分,封号佳和。这实属是癞蛤蟆趴脚面上,恶心死人了!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女人,凭什么爬上了国君的床?且那位从来都不会宠幸任何女子超过三天的一国之君,竟连着十日召佳和夫人侍寝。各种赏赐更是如流水般进了万华宫,直惊得众人瞠目结舌。
慕妃雪那日的一时兴起,换来的惟一结果就是一箱金饼打了水漂,让她心疼了许久。要不是因为肚子里还有一个,依她的性子铁定会抄家伙冲进宫去,给那对狗男女来个三刀六洞:“这算咱回事儿啊?不是说阳泉宫庭选秀女,首选家世好的女人吗。怎么把个乡野女子当宝贝宠呀!”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这位佳和夫人母家姓徐,闺名令宜。她不仅是个出身普通的姑娘,而且还是个从故南相国上贡来的。说好听点是秀女,难听点就是件礼物。也许阳泉君看多了大家闺秀腻烦了,好似成天山珍海味,偶尔来盘青菜萝卜换换口味而已。”杨天玄淡淡道:“可以理解。”
“什么意思?”一个不慎引火烧身:“等会儿,怎么着,你丫的是不是背着我,同外面的姑娘搞到一起去了。好哇,老娘怀了你的种,你倒玩的挺花的。老实交代,谁家的狐媚子,本公主要亲手撕了她!”
圣人曾云: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现如今是二者兼备,实在是惹不起。惟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料下一刻画风突变:“要是个人品行,好生养的,纳进来也是可以的。家里面确实太冷清了,多些孩子也热闹些。就这么定了吧。”这女人的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十日后,阳泉君突然下了谕旨,册封了一批秀女。共有一百一十八人入选。不出预料,那个徐令宜封为佳和夫人,主万华宫,暂代中宫权柄。美人四位、良人四位,贵人、女官、一等宫女共计三十余位。其余女子皆赐予王室诸公为妻妾,择日成婚。一场选秀下来,别说中宫凤位,竟连四妃之位都是空的。
空着就空着吧,反正来日方长。可凭什么让一个乡野女子当家做主啊!被这则消息给震憾到了的老世族们先是不知所措了一下子,然后就是不约而同的沉默,直搞得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加惴惴不安。
沉默久了就会爆发。册封旨刚下没两天,一个曾参与过征南相的小贵族便上书,请求撤销册封。照以往惯例,多半都是王室退让。不出意外的话,意外来了。从来都不管事的平靖宁一反常态,强硬的一道谕令,把那个出头鸟给一撸到底贬为庶民了。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上上下下顿时就乱了。
无数道奏疏堆积如山。可平靖宁连看都不看,全都给原封未动退了回去。他摆出来一副死不退让,非要扶徐令宜上位的姿态,不过几天就贬了数十位官员。另外叫新人顶替他们。受了罚的众人见硬刚不过,便走了夫人路线,叫各自家的女眷入宫找太后诉苦,却只换来一句“哀家老了,君上也成人了,由着他去吧。”便没了下文。
眼瞅着册封礼的正日子将近,可太后两耳不闻窗外事,君上又不让步,下面的人也铁了心要搅黄这事。三方便僵持不下,连带着朝政公务都没人理。都光顾着吵架了。他们闹开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苦了等着签完和约便回去的西昭使团,没人理没人管被晾一边了。
索性也就不着急了,签名盖章而已,早晚都能轮到的。反正阳泉人管吃管住,那便多呆几天也无妨。正好可以四处走走,顺便把赵政冬儿给找回来,免得夜长梦多又出幺蛾子。
这一日用过早膳,又喝了一碗苦到让人怀疑人生的安胎药。正想着睡个回笼觉,忽听门外有人禀报:“公主,相府四小姐求见。”一听此言睡意顿消:“赶快请进来。”
草草梳妆一下便出去见客:“华阳你咋这么久不露头,我还以为你被选进宫去当娘娘了呢。”慕妃雪当日投的就是梅华阳,结果事后才知道梅家中途弃权,害她搭进去了不少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没直接一耳光呼过去已经是很不错了。
梅华阳当然知道:“别再怨我了,我这不来负荆请罪了。”说着递过来一根荆条:“这个给你出气用。气大伤身,对孩子不好。”
慕妃雪哭笑不得,一把夺过荆条丢在地上:“你!真服了你了。”“你不生气了,那我们就一起出去走走吧。”
“上哪啊……”刚说了三个字,便被不由分说的拉着塞进了一辆马车:“快走,一会儿你家夫君发现了,咱俩就走不成了。”车夫听了吆喝一声,挥鞭虚劈,马车迅速的混进了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中。
走了大半个时辰,又逛了几个店铺,慕妃雪有些乏了。梅华阳叫丫鬟在附近找了一间雅致的茶社,包下了一整层楼。老板见大生意上门,喜笑颜开殷勤侍候。梅华阳又让人去周围最好的酒楼点了好些他们的招牌菜,不多时丰盛的酒菜送上,摆了满满的几大桌。直看得慕妃雪眼花缭乱。
知她腹中胎儿尚未坐稳,饮食等多有禁忌,所有菜肴皆以清淡为主。连酒水都换成了口味平和的果酿。梅华阳不似慕妃雪那般的随性简约,素来脍不厌精食不厌细。用的餐具都是精美绝伦的雕花银器,每用一道菜都要全套更换,听她说这是阳泉世家的最基本的习惯。慕妃雪摇头感叹,直言如此奢侈她着实是承受不起。
梅华阳闻之打趣她赚得盆满钵满却一毛不拔,活脱脱一个十足的守财奴。慕妃雪又被戳中痛脚,自不免要同对方唇枪舌战上一番。“你不能上去。万一冲撞了这里头的贵人……”
那侍者平素侍候的都是些身份高贵之人,必然会染上些纨绔子弟的毛病。不想这回撞了南墙,一记劲风直扇的他是眼冒金星,又一记耳光打了个四脚朝天:“来人啊,给我把这狂徒丢出去!哎呦,大爷饶了小的的贱命吧!”
来者气定神闲的轻轻松松就打发掉了那眼高于顶的侍者:“四表妹好心情啊,这么久不到我家来,原来是有了新朋友啊。喜新厌旧可不是如你这等世家闺秀该做的呀。姑母好吗?”
姗姗来迟的店老板见了这一地鸡毛,回手便是个大耳刮子招呼过去:“不开眼的东西,七少都不认得,还不赶紧给我滚!”转头谄媚道:“下头人不懂事,七少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这小子一般计较了。”
那人不像京华城中一班败家子一样的锦冠玉面,弱风扶柳。生的是方面大耳,肤色黝黑、兼之大手大脚,体格粗壮高大,配上一身短打汗衫粗布大裤黑面皮靴,任谁都会以为他就是个辛苦讨生活的老百姓:“表哥你又欺负我。母亲很好,前些日子还念叨你呢。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要给你介绍些合适的姑娘。”突然间觉得不对,玉容粉红一片,羞涩的低下头去。
“让姑母费心了。”青年大笑道:“也用不着这么麻烦。缘分天注定,顺其自然就好。我倒很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喝上表妹的喜酒啊?喔,失礼了。在下郑奇,冒昧请教姑娘芳名,是否婚配呀?”
一句话使得气氛有些尴尬:““表哥,祸从口出。慕姑娘已经出阁了,这等胡话以后不可以再讲了。莫要惊吓到她,人家现在可是双身子啊。”梅华阳赶紧打圆场:“是我唐突了。我听说有一位杨天玄杨将军,乃是一员年青有为的沙场骁将。郑某也略通兵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当面讨教一二,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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