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言和

小狐狸坚起耳朵，一路连滚带爬的直冲过来，扒着徐令宜的裙子拼命往上爬。徐令宜无可奈何，把小家伙拎到怀里。从托盘里面夹了一筷子的酱肉喂它，赤红色的小毛球一口就把肉夺了过去，嚼了几下便吞入腹中。然后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主人撤娇卖萌，摇尾打滚，瞧着甚是可爱。

待它的小肚子撑到鼓起来，才满意的倒头大睡。把爱宠交给侍女送去内室，无奈道：“这小东西，能吃能睡能玩能闹，可把我给折腾惨了。”

一顿吐槽换来了一顿嘲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心里头指不定多美呢。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赤尾狐可是极难捕到的灵兽。你家君上费劲巴拉的才逮住了，连夜叫人送来给你赏玩，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啦。”

被人给怼了，徐令宜幽幽道：“我宁可少得些金银财宝，华服锦衣，只要能换得一日自由，同家人享些天伦之乐就知足了。话说回来，杨将军他就没送过礼物给你吗？”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慕妃雪不爽道：“那个家伙，就是一直肠子。别人送礼，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他可倒好，送了我一匹千里驹、一副弓箭和一套盔甲。我都这把年纪了，临阵磨枪也来不及了。难不成还能指望我上阵杀敌吗！”

旁边的梅华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公主，您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那个。给女人送胭脂水粉、珠宝华服的，多半都是在逢场作戏。对你说过的话，对别人也可以讲的。什么海誓山盟、白头偕老，那都是戏本子里才有的，鬼才信呢。我母亲常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信了你就输了。别看杨将军送您的那些东西您觉得很多余，其实在这世间最不希望这些东西派上用场的人非他莫属了。”

徐令宜也是同感：“不是你们俩这一搭一唱的，搁这说段子呐。不如您二位去找一人多的地儿支一摊子，肯定能挣不少钱。”

三人嘻嘻哈哈的笑闹成一团，却不约而同的忘记了边上还有俩人：“公主这话可就太失身份了。我等都是贵胄女眷，一举一动都事关家族与个人的清誉名声，怎能同那些倡优伶人般自甘堕落。”被晾在一边许久的黄卿佳冷言冷语道。

黄卿何慢了一步，只得向慕梅徐三人微笑致歉，以掩饰心里头的一丝得意：“什么身份，都是虚的。倡优伶人怎么了，人家是凭真本事挣饭吃的。贵胃家出来的人比老百姓多了什么，鼻子还是眼睛？真要多了，那不叫高人一等，那叫大白天见鬼。赶紧回去诚心诚意的求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出手，把她们给抓回去，别搁这祸害人了。”

眼前这三个讨厌鬼，黄家姐妹俩一个也惹不起。原因无二，她仨论身份都能压她们一头，尤其是慕妃雪。是，她是个商户庶女，还不如姐妹俩是正房原配嫡出。可上天偏心，让其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国公主兼使者。那只有退避三舍少惹为妙：“你这贱奴，毛手毛脚的弄脏了本小姐的裙子。你可知这得多少钱啊！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徐令宜冷冷道：“三小姐，本宫才是这里的主人。还轮不到你在这越俎代庖。本宫可不像太后娘娘那般心善，不介意再送你一顿刑杖。”黄卿佳前日口不择言惹怒了云太后，总算是看在她爹的脸面上放了水。不然那一顿打足以当场让黄卿佳香消玉殒上十回都不够。

连心面无表情的收拾干净满地的碎瓷片与茶水，对黄卿佳理都不理扭头就走。黄卿佳又碰了一个钉子，想要发作，却又碍着主人的面只能忍下来。这个连心，来历肯定不简单。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外邦公主加一个后宫宠妃捧在手心里护着，也不怕摔着她。

气氛降到冰点，冷到来传谕的内侍监都差点被冻成冰雕：“佳和夫人、公主殿下、三位小姐，太后娘娘宣召。”

同徐令宜那万华宫相较，太后这边更是冷到不能再冷。尽管艳阳高照，但一众宫人仍旧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如果地上有裂缝，估计也得被他们争先恐后给挤成一条鸿沟。

五个人进了门，除了因身子不适的慕妃雪和黄卿佳外，其余三人毕恭毕敬地向云太后行礼。云太后看似很随意的挥挥手，三人才起身肃立。瞧着眼前的五人，云太后也不像以往那样和颜悦色的命人赐座，突然间喝斥道：“你们都知错吗！”

众女都怔了片刻，面面相觑不知何意。瞧云太后那架势，是打算把她们一网打尽吗？难不成是为了前日那场斗殴找后帐？想到这里慕妃雪与梅华阳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她俩一个是无辜受害，一个非当事之人，再怎么样帐也算不到自己头上。

“跪下！”云太后发难道，除了慕、梅二人外，殿中人跪了一地：“你们一个个的，长本事了，翅膀硬了是不是？哀家还没死呢，就想着取而代之了。一个一个都是蛇蝎心肠，都是喂不熟的白眼儿狼。本来不想大动干戈，看来我还是太过于心慈手软了。”

内殿宫人都是同云太后一起来的陪嫁奴婢，服侍她许多年，极了解她的心思。当下也不多言，一齐拉开厚厚的帘幕，强烈的阳光刺的众人挣不开眼，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待适应后，五个女子全都呆若木鸡。

殿外广场上一只大鼎立在中间，下头烈火熊熊，烧得鼎身赤红如血。鼎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股浓烈的腥气在四处弥漫：“今天哀家先把话挑明了，老老实实的回话，偷奸耍滑使小聪明的否则就把她给扔进去烹了。哀家不怕得罪人，大不了就是个死！”

她这副模样着实把五个人都吓得不轻。黄家姐妹俩最丢人，直接就瘫倒了。四个老寺人扑过去，似老鹰抓小鸡一般抓起姐俩给架起来，毫无怜香惜玉之意。梅华阳、徐令宜也是脸色煞白汗透重衣，摇摇欲坠全靠着互相支撑着才没倒下。慕妃雪倒是还算冷静，尽管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太后您这是何意？难不成要对我们滥用私刑、屈打成招吗！还有没有公道了！滚开，我等要是少了根头发，你们的命就别想要了。”

一众如狼似虎的宫人侍卫俱是一怔，齐齐停下脚步来。在场的这五个娇弱女人，一个强邦国使兼公主、一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宫妃、一个当朝相爷的嫡亲孙女、一对新贵豪门的姐妹花，任谁都是惹不起的存在。真如那西昭公主所言，太后她固然可以全身而退，最后倒霉的不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那头动不得，可这头还有个不好惹得：“也好，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也让你们心服口服。”

她伸手一指：“就从你们开始。”黄家姐妹俩万万没想到会先从她们开刀，眼瞧着死神在磨刀霍霍，也顾不上身份仪态了：“太后娘娘饶命啊！”

其余三人心想道，还没动真格的呢就吓成了这个熊样，肯定是干了见不得光的缺德事：“黄世才那个老东西，为了晋身倒真是不择手段啊！以人为猎来取乐，他也想得出来。这般的枉顾人伦，那与禽兽何异。这事儿要是传开了，国体要不要了？君上的脸面名声要搁到何处呀！”

平靖宁早就成年，且也选过了一次秀女，撤帘亲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越到大权交接的时候，就越容易出问题。自古为人君者，最重要的就是要竖立一个文武双全、贤明仁义的明君形象。如此关键时刻突然间弄了这么一出，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看笑话！

君上虽非亲生，但他的性子云太后还是有自信的。定是奸佞小人设计借刀杀人：“尔等巧言令色，真以为哀家好欺瞒吗。左右，拉下去烹了。”

刚辩解了尚没几句的二人俱是一怔，随即便放声大哭，边哭边挣扎撕打。可两个弱女子哪里能同一群寺人争斗，片刻即被拿下生拉硬拽押至殿外高高举起，作势要丢入鼎中。其余人也没想到云太后会来真的，一时间哑口无言。直至黄家姐妹命在顷刻之间时，才有人开口道：“太后似乎有些武断了，总得让人把话讲清楚再行处置。要知道即使是证据确凿，已经押上了断头台的犯人还允许喊声冤枉呐，何况还没有问出来个一二呢。”

云太后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一向无人敢触其逆鳞。在场诸人也就慕妃雪敢去触她的虎须：“公主你也想越俎代庖，插手他人之事。好，即使你不跳出来，哀家也正打算同你聊聊天。徐氏，你宫里可有个叫连心的一等宫女呀？”

徐令宜被点了名，战战兢兢的上来回话：“回太后娘娘，确有其人。连心是妾身的同乡……”

“同乡，同乡，”云太后低沉道：“你当真不知道吗？”

一句话给徐令宜弄糊涂了：“知道什么？”

云太后不再理睬她，直接奔着慕妃雪来了个单刀直入：“那么公主殿下，你身边那个素来形影相随的贴身侍女现在何处？”

“她……”

“没记错的话，那侍女叫冬儿对吧。那日在九州殿上，君上和武卿都对她挺有兴趣的。哀家也看了，是个标致姑娘。”云太后不绕弯子直言：“若是想入宫陪王伴驾，大可以直接了当地提出来，哀家自然是不会驳贵客的颜面。一定妥善安排，至少可居六夫人之一。但此女冒名顶替混入秀女之中，偷偷摸摸的潜伏宫中。若说成是对这里的某人心有所属又碍于姑娘家的颜面不好意思捅破，倒也是桩美事。可是这样的理由，公主你会信吗？”

冬儿化名入宫之事，徐令宜是全然不知，慕妃雪也是才确定下来。可要说自己不知道，那是连她自己都不信的。赵政这个家伙，脑子到底是多不好使才会想到这么离谱又不牢靠的主意。好歹冬儿她也是陪了你许多年的人，你到挺放心的叫她孤身犯险。

不用说也明白，冬儿已经落入他人之手。但听云太后言外之意，应该不会对她下狠手。那才是最糟糕的。不论钓大鱼还是小虾，都少不了诱饵，而冬儿现在就是那个钩鱼的饵。

见慕妃雪不说话了，云太后转移了目标：“华阳，你知错吗？”

依梅华阳对云太后的了解，解释开脱现在可不是的时候，那样只会适得其反引火烧身。当下干脆直接地往地上一跪：“华阳知错，愿受太后责罚。”

“知错？错哪了。”云太后对这个跟了自己十来年的丫头，可远比她以为的要了解的多。自是明白她在以退为进：“甭搁我这耍滑头。你表哥郑奇，前日带了个人去见君上，以为背着我我就不知道了。痴心妄想！回头叫他替我带个话，他那心尖子我留下盘桓几日，想她了就来找我。”

夫妻俩久久无言，最后还是杨天玄先开了口：“君上入阳泉，事前连咱们都不知道，云太后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慕妃雪眼睛一亮：“是紫衣女！”这个女人是云太后的心腹，受命掌管红颜倾，替主子打探各方消息。这回立功心切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去必定没有好果子吃。为了保命总得拿点价钱差不多的干货出来才行。

“也对。君上扮成侍卫混在使团里，或许被她发现了。咱们一到这就把人交还给了阳泉方面，却一直未见他们对这个挑起两国战事的罪魁祸首有大动作。百密一疏啊，还是中了人家的计。不对呀，冬儿乔装入宫，几乎都没有人知道。云太后是怎么发现的？冬儿为什么要离开君上单独行动？”

“这就得问她们了。”慕妃雪两手一摊：“起码大鱼没上钩，鱼饵就是安全的。不是你还没告诉我，昨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火蛇贪婪的舔食着猎物的躯体，神行阁最下面的那一层已经被尽数吞没。烈焰灼烧烟雾弥漫中高傲的王者同隐没于阴影中的敌人对峙不动，血色的锋刃倒映着火光月色，诡异且唯美。

几下碰撞，火花飞溅。你来我往间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便是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到底是我走了眼，绝想不到平日里游戏人生浑浑噩噩的阳泉君，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更料不到你这一国之君千金贵体，居然会以身作饵引君入瓮，佩服啊佩服！”

大火愈发的肆虐，阻隔了所有的生路。平靖宁面不改色的同对手边过招边说道：“阁下也是条汉子，明知是陷阱却还义无反顾的踏进来，倒颇有先贤侠士一诺千金之遗风呀。可惜了，本君倒真的想与你好好的把酒言欢一回，如果我们不是敌人的话。”

说话间平靖宁连攻三剑，血光崩裂皮开肉绽。他一剑洞穿了一个妄图从背后偷袭的影子，把他立毙当场。回手荡开了两人的兵刃，一剑一个地结果了他们。神行阁的二层也开始燃烧，迫使所有人都往上逃，动作慢些的人则往生极乐了。烟火烈焰中哀鸿遍野，但依旧是阻止不了那激烈的交锋。

侍卫与护军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冲破了由混乱的人群、大火与敌人共同布下的层层阻隔，终于接近了神行阁。远远地瞧见两条人影在高高尖顶旁那狭小的平台上纠缠不休，赤色的火蛇都被他们的剑气刀风逼迫得步步后退：“事到如今，就让你死的明白吧。找我来杀你的人，就是离你最近的人。不用谢我，反正今天谁也别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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