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玉玦

像是看萧恪的笑话一样，窗外那几只寒鸦叫的越发响亮了。他想要说点什么的，可任凭他在心里组织了一大堆，要到嘴边的时候居然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于萧恪来说他也许想不到有一天会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如此狼狈，如果能早些预料到，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进这扇门。

论理他该走，可是他并不想走，正在踌躇之际，她竟说要让自己留下来，正中下怀。于是萧恪顺水推舟真就不走了。他极力掩盖自己内心的窃喜，越是高兴越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但他无心细想，此刻唯一的想法就只是躺在她身边，就像刚刚那样。

枕头上时不时传来淡淡的香气，这香不似他平日里用的暖帘香那般清雅，却能让人感到舒适，和白天闻见的香又有所不同，真是奇妙。正在沉醉之时他的肩撞上了她的肩，两肩相比窘迫的气息扑面而来。萧恪故意侧身往外挪了一些，他感到半个身子已经悬在空中，明明床的中间空了那么大的位置，自己却不敢再往里半分。也好，就让这烛光亮着吧。

——次日——

清晨我醒过来的时候萧恪已经不在了，我起身叠被子的时候才发现床上静静的躺着一块玉玦。玉的成色质朴却不寻常，不像是中土所产的，想是曾经这雅苑的主人所有的物件儿吧。岸儿没跟着我进宫，我便自己拿了去问帮我梳洗的几个宫人，她们却说这地方离正殿远，早些住过的后妃们大都迁到别处去了，即便是不小心留下些什么也早被打扫的宫人给瓜分了，因此绝不可能再有剩下的东西，更何况这里住的后妃们都是中原人，不会留有番邦之物。

云絮儿：“既是如此，怕是萧恪昨晚落下的。罢了，今晚再还他吧。”

我喃喃自语道。 梳洗一番后依例去母亲房里请安，她的气色比昨天已经大好了，本想请个安就走母亲却谈起了阿娘。

萧老夫人：“絮儿，你知道吗，你阿娘也会制香，她的手艺绝不在我之下。她可曾跟你提过这些？”

云絮儿：“自我记事以来阿娘除了绣些帕子贴补家用之外再无别的手艺，也不曾向我提起过制香的只言片语。母亲为何有此一问？”

萧老夫人：“这一生，终究是我有愧与她”

婆婆的眼神突然暗了下去，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握住我的手。

萧老夫人：“絮儿，你阿娘去时将你交与我要我好好照顾你，这点我绝不负她。可我要你答应我若是有一天你想学习制香之法，一定要告诉我。若是你能传承这门手艺，我到了九泉之下也好面见你阿娘了。”

云絮儿：“母亲万不可如此说，您收留我，又替阿娘安排身后事，这已是絮儿今生无法偿还的恩情了。制香之术是母亲毕生所学，絮儿不敢僭越。”

我十分惊讶母亲会对我说出这番话，我从来不是个聪慧机敏之人，从小便是如此。制香之术学成便罢，若学不成岂非辜负了母亲的好意，这于我来说实在良心有愧。

母亲见我推脱，没有再答。松开了我的手，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累了，靠着榻微微阖眼，挥了挥手让我退下。

阿娘会制香我委实不知道，只是我幼时曾在壁橱中翻到些好看的瓶瓶罐罐，那些小瓶子中有些细小的粉末，不光颜色如花，连气味也让人沉醉。我出于好奇偷偷打开过一瓶，帽塞拔出的一瞬间却有淡淡的香气飘出，像是空谷百合，但百合的味道还没有完全退去，鼻息间又传来幽兰的淡雅，香味层层叠叠十分有意思。但我不知那些粉末是否为阿娘亲手制得的，想问阿娘又怕她责骂，毕竟这些东西放在壁橱的角落，想来也是阿娘刻意隐藏。

按下思绪出了母亲的房间，我找不到别的地方可去，便径直往自己的卧房而去。远远的，似乎有什么人等在门口，看身形倒像是萧恪，莫不是来找玉玦的？

我将萧恪请到房中，斟了茶递到他手上，随后拿出了玉玦放在案几上。

云絮儿：“郎君可是来寻这块玉玦的？”

萧恪：“果真落在这了，多谢。”

萧恪的眼神中透露出失而复得的喜悦。我大约有些明白了，这玉玦的款式并非男子适宜的配饰，更像是西域贵族的物品。小时候阿娘养蚕，制得丝绸和一些往来的商人交换，也许是一些名贵的香料，也许是一些款式别致的银器，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能换一些上等的玉石。因此对于这些东西我并不陌生。我想这也许是萧恪的某位知己赠与的纪念，否则又怎会令他珍宝般的带在身上，即便是睡觉也不见他拿下来。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萧恪会认识西域贵族的女子，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这位女子再也没有出现过？这背后一定有故事。

云絮儿：“看来这玉玦于郎君来说定是顶重要的东西。”

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萧恪的脸上闪过一丝失神

萧恪：“倒也不算多贵重，是一位故人相赠，只是我习惯了将它带在身边。”

果真习惯是可怕的，后悔嫁进萧家的念头又一次出现在脑海中。萧恪的心里早就先有了一位红颜，我作为后来者又能如何代替，这样不明不白的嫁给他，倒像是一个插足了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一生我只想嫁给能与我白首的一心人，若是先前对萧恪还有半点奢望，此刻也被这席话浇的灰飞烟灭了。可我想到这是阿娘弥留之际的遗愿时，我再次心软了，左不过这一生权当用来报答阿娘多年的养育之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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