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辛夷

浑身布满血痕的朱璃赶在二更天前回来了，乐玄和庞参在门口接到了他。眼下对他自己而言最要紧的竟然不是自己在山上被荆棘所致的满身伤痕，还有被磐石撞伤了的右腿，而朱璃是下意识把怀里揣着的何首乌递给他们。

“劳烦了。”朱璃看着何首乌稳妥地被拿去熬药后，便一跟头栽倒在了门口的地上。庞参见状把他扶起。

朱璃躺在床上，感到万分疲惫。尽管他很忧心师傅的伤，可他已经没有力气 了。庞参和乐玄为这对难师难徒前前后后忙碌着请意顺堂的大夫前来看诊。

幸好朱璃除了腿部韧带受损和静脉曲张，其余伤口皆是皮外伤。用大夫开的草药调理半月之余便可恢复。

“那我师傅呢？现今如何了？”朱璃望着给他包扎伤口的大夫问道。

“吾已诊之，那位官人再无冷汗之状，已是在渐愈之中。苏醒只待时日。”

“只待的时日是多久?”

“断则几日，长则未知。一切皆由那位官人的意识。”

朱璃听后只想下床去师傅床边守着，不料稍微一动就被大夫按着，道：“官人，汝伤尚未恢复，莫要急着到处走。不利腿脚。”

“如何是好，吾不能卧床不起吧？”

“官人不妨试试，执杖行之。”

“这……”朱璃一时之间竟然被眼前的医倌怼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于是朱璃命人给自己寻了一根上好的红木杖。即便腿部受伤，他也不会让自己显得生活水平很低。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他都追求着最好的生活质量，抛开他在陶复轩里的那些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不谈，本已过了束发之年的他，仍旧只爱用一只白玉簪子，半挽着头发，未挽着部分长长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除了他老喜欢身着素白的衣服外，其他方面确实比较花枝招展。难怪宫里常有人言五皇子是个白孔雀。

夜晚，万籁俱寂。整个府邸，大家早早熄灯歇息了。然有人辗转难眠，朱璃从床上坐了起来，执着红木杖走到庭院里，月光皎洁无暇，他摘下了一片树叶吹了起来。那是朱璃儿时，他的阿母教他的玉渊曲。

正当他吹曲得出神时，忽然从某个方向传来了架子倒落的声音。那正是靳禾的方向。来不及多想，听到声音的朱璃以为有贼人潜入了府邸。没想到，赶到靳禾房间时，除了散落一地的架子，就只有安然躺着的靳禾。

他把架子收拾好就回房睡觉了。

翌日一早，靳禾便自己醒来了。除了他自己，再无人清楚他是如何醒来的。也许是昨夜的玉渊曲；也许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忧心的还太多太多；也许的也许，这个世界也有了他牵挂的人，阎王爷才不能轻易带他走。

早上来给靳禾喂药的庞参看到了醒着的靳禾坐在案前写着要给圣上禀明审理太子的奏折，也是又惊又喜。

“大人可算是醒来了。”庞参把药汤盛给靳禾。

靳禾接过药汤，一饮而尽，“阿……五皇子呢？”

庞参把朱璃去山上给靳禾摘药材受伤的事给他全盘托出，靳禾听着，虽是没有表情变化，可眼里满是愧疚。

当朱璃从床上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睁眼时看到了靳禾正面色苍白站在他面前，道：“师傅？我这是在做梦吧？怎会醒如此之快。”

靳禾无奈笑笑，伸出手捏了捏朱璃的脸，道：“疼否？是梦否？”

“真是师傅！”朱璃开心得一把抱住了靳禾，一旁的乐玄和庞参偷笑。

“还不松手？成何体统。”靳禾看着被包扎着的朱璃，满眼尽是温柔和心疼。

一瞥眼，靳禾看到了朱璃床边的红木杖，便问：“大夫可有说你这腿伤要多久才能恢复？”

朱璃装作小狗般可怜道：“怕是要个半年吧……哎，没事，徒儿都是自愿的。”

乐玄翻了个白眼，道：“五皇子当真是夸张了，半月之余应是够了。”

“那那那那……伤筋动骨都要个一百天呢，半年丝毫不夸张好吧。”朱璃把包扎的伤口处指给靳禾看。

原本不苟言笑的靳禾也跟着配合起来，道：“那确实够惨，得好好补补，免得过两天春节回去的时候，圣上该责罚臣这个师傅把皇子饿瘦了。”

一转头，靳禾就开始转移话题。

“庞参。”

“属下在。”

“吾房里案上写好的奏折，差个人替吾送陛下那里。传吾之言至诏狱，吾不日将回诏狱审理此次涉案之二人，务必严加看守。稍有差池，提头来见。乐玄随你一同前去”

“是。属下告退。”领到任务的庞乐二人拱手告退。

“师傅……”身后的朱璃拉了拉他的衣角，“徒儿饿了，可否领徒儿前去用膳。”

“嗯”靳禾宠溺应声道，把旁边的红木杖拾起递给朱璃，把朱璃扶到了用膳处。

朱璃看着满桌的菜肴，肚子饿得直叫。正准备夹起食之，靳禾道：“慢着。”

他便不明所以地看着靳禾，眼里尽是委屈。谁料靳禾掏出了朱璃在房里落下的白玉簪，为他挽好了头发。

“原是如此”，朱璃如是想道，“第一次为我挽发之人竟是师傅。”

腹里传来的饥饿感把他心中所想的一切都给打乱了。

“快吃吧，”靳禾为他夹菜道，“看你饿成甚样。”

饭饱茶足之余，朱璃耷拉着看着靳禾，似乎在想什么，忽而笑笑，但是又尽力憋回去了。

但这还是被靳禾发现了。

“笑甚？以前臣竟不知，五皇子竟有饭饱后傻笑之习？”

没想到靳禾一醒来就如此毒舌，朱璃心道：“早知就不救你了。躺着算了。”脸上仿佛布满黑线，尽是无语。

“我在笑啊，咱俩，一个病秧子，一个瘸腿子。病秧子还要给瘸腿子夹菜。”

靳禾佯装生气：“好啊你个孽徒，看看为师如何好好教训你一番。”言罢，靳禾狠狠捏了一把朱璃的脸。

“疼疼疼疼……师傅快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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