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姚老头儿。”曾关一进门便喊。

“嘿，稀客啊，近日怎么清闲了？”

“皇上派的差事儿孙女儿包揽了，来你这儿喝口茶。听说你家姚晨吵着要嫁给大皇子？”

姚天成停下手里碾药的动作，转向曾关道:“我看你不像是来喝茶的。”

“好奇嘛，就多问问，茶呢，自然要喝。”

“老顽童，活了半辈子了，好奇心害死猫这话，听说过吧？”

“我这年过花甲，可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了。”

“我看你还能再活个六十年。”

“借你吉言了。哎，你快说说嘛，姚晨那事儿。”

“进宫去给楚皇瞧病，我错不该带晨儿去啊，短短半个月，竟和大皇子生出感情了，姓许的都是些什么……”

还没说完，嘴就被曾关一把捂住，发不出声。

“嘘，”曾关放开姚天成，将食指放在嘴边，小声说:“隔墙有耳。”

“这是在我姚家大院里。”姚天成扒拉来捂着他的嘴的手说，又白了曾关一眼，继续说:“姓许的本来就不是东西，我那安儿，现在还在承邑受苦呢，若不是那老东西一张御旨，她现在……”说着，眼眶竟红了。

姚安虽说只是姚家养女，但天下谁人不知，姚安是姚天成夫妇捧在手心的宝，温柔美丽，端庄大方，曾关心里直骂承邑皇帝瞎了狗眼。

“哎，你这里的丫鬟不太靠谱啊，这么久了，茶还没上呢。”见姚天成不理，又说道:“你可不能这么消沉，得多活几年，为姚安撑腰。”

“你这是怕我死了喝不到茶吧。”

“嘿嘿，你看，这不就好了。”

“赵黎，你去后院吧，不用陪我们这两个老头子。”

赵黎不敢动，虽说，他很听师父的话，但是这院的主人不点头，他也不敢去啊。

“去我后院干吗？”

“显摆啊。”

“哼！”

“哼也没用，谁让你教不出这么优秀的弟子。”见姚天成脸色难看，曾关笑着对赵黎说:“你就去吧，不用问他意见。”

赵黎看了一眼姚天成。

“去吧。”姚天成淡淡的说。

赵黎向二人行礼，出去了，径直走向姚家后院。

一迈进后院的门，便听见一阵嬉闹声。

“师姐，你拿不到的。”

被叫师姐的女孩子回头看那说话的孩子，又把木光在其余孩子身上一一扫过，但他们的脸上的表情都是担忧与不相信。

“嘿，就没我姚晨办不到的事儿。”姚晨恼了。

“师姐，你下来吧。”

“是啊，太危险了。”

“嗯，摔下去可是会很疼的。”

“就差一点了，你们别吵。”姚晨伸手努力够挂在树上的毽子。

“哎呀。”一个没站稳，摔了个眼冒金星。

“师姐。”

“师姐。”

……

那群孩子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摔的好严重啊，怎么办？”

“得告诉师父。”

“别告诉的好，万一是因为那想那大皇子想的，师父又得骂她。”

“这和想大皇子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知道？我先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当一个人得不到喜欢的人的时候，就会不听告诫，你不让她做什么她偏要做什么。”

姚晨现在真想爬起来问问哪本书这么说了，虽说爹不许她嫁许辙她是心情不太好不想听她爹的话，但也仅仅是她爹的话不想听而已。

奈何她疼的冒汗，只能咬着牙不说话，原因嘛，那就是面子不能丢，当这群孩子面儿喊疼，一会儿又得被狠狠嘲笑。

“你怎么不早说啊？”

“是啊，早知道我们就不说那些话刺激她了。”

“我这不是刚想起嘛。”

“我看过了，摔伤了好几处，得包扎一下。”

“得找个师哥把师姐抬到卧房。”

“那里有一个哥哥，但是好像不是我们姚家的人。”

“管他呢，反正也不是坏人。”

“嗯，那就让那个哥哥把师姐带到卧房吧。”

“哥哥，我们师姐摔了，要带回去上药，你能帮忙吗？”一群孩子围住赵黎，好像怕他跑了，其中一个孩子开口问。

赵黎在一群十几岁孩子的簇拥下，将姚晨抱回了卧房。姚晨一路咬着牙闭着眼，生怕喊出来或者眼泪掉出来。

“谢谢哥哥。”到了卧房，几个孩子齐声道谢。

“不谢，我不方便留下，走了。”

赵黎带上门出去，里面开始忙活着上药，本以为会听到惨叫特意走快点儿，却是走到门口未听一声，心中不觉对姚晨有些佩服。

他回到那棵挂着毽子的树下，将毽子取下，走回姚晨居所，放在窗台上，想走，却被眼尖的孩子看到了。

“哥哥，等等，师姐，就是他把你抱回来的。”

姚晨下床，一瘸一拐的走出去，到赵黎近前，说“不便行礼，见谅，谢谢了。”

“姚姑娘客气，还是回去躺这吧。”

“没事儿没事儿，这点儿伤怎么能叫事儿？”

赵黎心道，姚家的医术药效果然非同一般。

“你就是老跟在曾夫子身边的那个吧，我们见过的，在皇宫，下次来，我教你踢毽子吧，你若不来，我便去曾府找你。”

“一定，姑娘先回去休息吧。”

“嗯，告辞。”

“师姐，这个哥哥不喜欢笑啊。”

“那是因为没人陪他玩儿。”

“师姐你怎么知道？”

“听爹说的啊。”

……

自以为很小声，赵黎却听到了，他武艺精绝，耳力自然好，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想着:是啊，我不爱笑，师父也说过，我从小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为了活命去了地宫，却因为不是楚国人被排斥欺负，为了保护妹妹，我只能拼命练功，被师父看中，才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他怕师父失望，日日苦练，他哪有资格笑啊，更没资格玩儿，他的全部，都得拿来做为生存的交易，也不曾有人想看他笑，可现在有了，想着，他的目光里有了温柔，可又想到了什么，摇摇头，走了。

后来，他去赴约了，他想，这样也不错。

可他低估了自己对姚晨的爱，还是忍不住将真心话说给她听:“姚晨，我喜欢你，一见钟情，二见倾心。”

一见，在皇宫，这个跟在姚天成身后一脸天真烂漫的笑容的姑娘让他的视线久久无法移开，二见，一句话，直击心底，从此，姚晨这个两个字，刻在了心上，再也抹不掉。

她却说:“我只是想让你笑，没别的，你也不用喜欢我的，我……哎呀，”没说完，便跑开了。

她接近他，是出于同情，他何尝不知道，人尽皆知，她爱的，是许辙，当今楚国皇帝长子。是他遇她晚了吧，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赵黎啊，为师对不住你，师父本想着，兴许姚晨看上你，就不会吵着嫁给许辙了，谁知，却让你深陷了 。”

“师父，不怪你。”

后来，两人再无交集

再后来，赵黎因平南淮和南宁围攻有功，封为将军。

几年后，将军府收到了请帖，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喜宴。彼时，许辙已为太子，而太子妃，就是姚晨。他命人备贺礼，这事儿，再也没问过。

他想，既陪不了你白头，那边护你一世平安吧。

大婚前三日，忽然听说姚晨中了毒，他随曾关策马直奔姚城。

一进屋，便听姚顺大骂:“哪个断子绝孙的干的？别让老子知道，不然他全家都得被老子灌七寒毒。”

赵黎一听，惊了，七寒毒，保存死人尸体用的啊，死者服后七日，尸体如寒冰，可保千年不腐，只是昂贵了些，千金难求，一般只是皇室用。

“这毒，活人服了会怎样？”他颤着声音问。

“气血亏空，冰化而亡。”姚天成边说边抹泪。

“爹，你想想办法，你会有办法的，你那么厉害。”

赵黎也含着泪望着姚天成。

“父亲，不论姚晨还有多长时间，我一定要和他完婚。”说着，伏在姚晨的臂弯哭了。

此后，姚天成日夜不眠，大婚前日，终于，他激动地对一屋子人说:“晨儿有救了，夫人，你快，快按这方子去备药，顺儿，扶爹起来，我们去煮药。”一屋子的人松了口气。

姚晨喝了，近黄昏时转醒，却还是不时咳血，一屋子的人心里一咯噔——姚天成的方子，治标不治本。

但总算大婚可以如期举行，赵黎三日不眠，酒席上喝个烂醉，回到将军府还是睡不着，高汾来找他，与他交易，得了药方，确认安全，便每日亲手熬她喜欢的汤，将药放在汤里一起送去，只是可惜，姚晨心里，到死也只记得的只有为她煎药的许辙。

之后，他如约去了南宜，再见，便是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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