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读完，却听到一女子的轻笑声。

“姑娘笑什么？”

“一时新鲜感罢了，却写的这么矫情。”她看惯了来相府求娶的人，不管是娶她还是娶她姐姐，登门提亲一次不成，便再也不来。

“姑娘不信真情？”

“是不信有人会对得不到的东西如此执着。”真情她信，楚子航对她姐姐很好，当然，她父母感情也不错。

“若遇一人，正得在下之心，在下想，必会如此。”

“噢？是吗？”她是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的，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听完这首酸诗的，本来因为他好听的声音，对他极有好感，可这话，让她有些怒，对他的那点儿好感烟消云散。

不为别的，只是她不想上学，只有书上的文章是荒唐的，她才有不上学的充分理由。

听了这话，他不怒，只是笑笑，道:“姑娘还小。”

“说的你有多大似的。”

“在下年方十八，是不算大。”

“还未婚配？”

“未曾婚配。”

“酸诗读多了，姑娘估计被味儿熏跑了，务实些吧。”

他笑笑，又埋头读了。

这是她第一天来学堂，家里请过夫子，可她那时贪玩儿，老是走神，以至于姐姐已经可以写诗作词，她却只认些字，能懂些简单的词句，她是秦家的女儿，日后是极有可能配给皇族，她肚子里的那点儿文墨，是不够的，她极不情愿地被爹爹塞进了学堂。

她不打算理他了，她得去找她的夫子。学堂都是男女分开授课，给男子讲课的夫子讲的是治国方略，给女子讲课的夫子讲的是诗词歌赋，以及女训——也就是女子做女儿时应该做到的，做妻子时应该做到的，做母亲时应该做到的，她是极不想来的。

缘分就是奇妙，由于夫子讲课她不好好听，不仅不听，还写小纸条贴在自己背上，惹得学生们哄堂大笑，于是气得夫子把书一扔，吼道:“出去！去，拿着书，去找柳湘，让他教你！”

让柳湘教，是因为诗词歌赋他学的最好，而女子，相夫教子是正事，自然无人会在诗词歌赋上下功夫，但秦琴不行。

于是，隔着帘子，他给她授课，他讲的认真，她却不认真听，从帘子那边，时常爬过蜗牛，毛毛虫。

她撩起帘子，悄悄看他的反应，他轻轻地笑，她也跟着笑。

她觉得自己疯了，竟喜欢上了他的笑，百看不厌，原来，真的有人愿意那么执着，她亦会为一人执着，那人，竟是他，她后悔刚来的时候就那么自以为是的数落他了，他说的没错，她还太小了。

一次，一只螳螂从她那边爬向他那边，他却吓地往后一退，坐在地上，大叫一声，她赶紧将那只螳螂抓住，放回原处。

她手中握着帘子，不知如何是好。

他擦擦汗，起来坐好，道:“我们继续。”她放下帘子，难得好好听了一节课。

回家后，她差点儿点了秦府的厨房，弄地满手是伤，终于在第二日，将汤呈给了柳湘，柳湘注意到的，却是她满手的伤。

“这是……”

“切肉不小心弄的。”

“你这是切了你自己的肉？”

“羊肉啊，你快尝尝，当我给你赔罪了。”

他舀起，邹着眉头咽了下去。

“怎么了？”她觉得不对。他却不答。

她端起来，尝了一下，道:“没问题啊。”

“肉没熟。”

“我第一次做……” 手已无处安放。

不死心，第二日，改做糕点。

她真找到适合她的了，从此以后，每天换着花样做，不是她喜欢做，是想看他一笑。

那日，她将一张字条“我喜欢你”包进糕点里，如往常一样送给他，他只是红了脸，将字条放入袖筒里，她不甘心，第二天，第三天，一连好几天，每天都要放一张，终于，他鼓起勇气，隔着帘子握住她的手，说:“我……我叫我爹爹去提亲，好吗？明日？如何？”

两家的亲事定好了，她也不用去上学了，但却不得不待在家里，因为那年闹瘟疫，就连都城桐江都死了不少人，她看着，皱着眉，说:“我要是会医术就好了。”

柳湘知道了，说:“你去吧，我等你。”

“我这么笨，也许得好久才能学会。”遇见他之后，她的姿态，放地低了很多。

他笑笑，说:“我等你。”他抱紧她，犹豫片刻，只在额头落下一吻。

“你靠近些，我和你说些话。”措不及防，在他唇间轻啄一下，他面上一红，将她搂的更紧，说:“你回来，我们就成婚。”

可当她回来，看到的却是他的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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