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认主公

几日后的午后，船终于到了江夏，刘备等人总算逃出生天，一上岸，刘备孔明忙着整顿兵马，赵云也不见人影，说是去安排将士等人的家眷，亦瑾本该也在其列，只是因为长坂坡一战，士兵伤亡惨重，军中医者匮乏，所以干脆毛遂自荐去了军医那帮忙，为了方便还跟赵云要了一身男装换上。刚去第一天那些将士一看是这么个毛头小子给自己治伤还很不情愿，一个年级略大的伍长甚至当众调笑她断奶了没有，但很快众人发现这小子不仅医术高明，而且不嫌脏累，还经常对着受伤士兵嘘寒问暖，时日久了，大伙也就接受了，于是亦瑾成功用她那张无害的娃娃脸和这群五大三粗的士兵打成了一片，整日里嬉笑打闹，好不自在。只是这一上岸，亦瑾貌似被抛弃了，没人管不说还不能跟着他们住到军营，恰巧此刻一阵风吹来，单薄的身体瞬间冻得瑟瑟发抖，站在甲板上尤为可怜。

关羽接到主公的命令来送欧阳亦瑾去夫人那里时刚好看到这一幕，甲板上的女子一身白色男装，额头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就这么摇摇欲坠的站在风口，想起最近军中士兵都对营里新来的一个黄口小儿赞不绝口，直言小小年纪却是一身绝妙的医术，入伤兵营第二天，就把一个肠子都流出来的屯长给救活了，就连三弟对她也是敬佩不已，关羽心中不以为然，想着一个来历不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风吹吹就倒了，不想着在闺阁里弹琴绣花，竟扮起男装来终日与军中糙汉厮混，简直是无视妇德妇容。想到这，关羽更没了好脸，一脚跨上甲板面无表情道：“大哥吩咐我将姑娘送往甘夫人处，还请姑娘随我来”说罢也不管她跟没跟上，一挥衣袖转身离去。亦瑾忙跟在后面，心里忍不住狂翻白眼，不明白自己是哪做错了得罪了这尊大佛。”

等到了女眷所在的后院，她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好在关羽把她送过来掉头就走，也不管她！此时瞅了瞅大厅里空无一人，顿时一屁股坐在垫子上揉着腿，心里忍不住吐槽没椅子真不方便。等甘夫人从内室出来，亦瑾只得不情愿的站起来，虽然很累，但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左右温婉和顺的女人含着笑走来，她还是微鞠了一躬，甘夫人见状赶紧扶了一把，拽着她的手激动道：“姑娘快快请起，早听赵将军说过，阿斗一路上多亏姑娘照料，只因妾身比将军早一日到达江夏，尚未及时拜谢，还请姑娘勿怪！”说罢俯身下去盈盈一拜，这回轮到亦瑾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忙搀扶起来正色道：“夫人您叫我名字就行，都是分内之事，当不得夫人一个谢字，何况我刚来不懂规矩，以后恐怕还得麻烦夫人多多照顾！”

两个人互相客套，过了好半天才进了内室坐下，甘夫人这才发现亦瑾一身男装早已脏的不像样子，忙吩咐侍女去准备热水给她沐浴更衣。洗完澡坐在镜前，由着侍女换上一身黄色交领襦裙，连日的奔波劳累困得亦瑾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磕在桌上，甘夫人看了也是哭笑不得，只得挥手示意两个丫头把她扶到床上，自己出了内室去看阿斗。

等亦瑾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和甘夫人一道吃了午饭又逗了逗阿斗，顿时觉得后院的日子好无聊，心里开始怀念起伤兵营的日子。于是找了个借口支走所有人，换了男装拔腿就往军营跑。路上拽住一个小哥问清士兵操练的场地，一路优哉游哉的吼着水浒传里的主题曲《兄弟无数》向操场走。人还未到，就看到远处的小虎子在冲着自己招手，此刻是他们的休息时间，她来的正巧。

“亦瑾，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小虎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决定不耻下问。其他士兵也一脸好奇的样子。

亦瑾转了转眼珠，摸着小虎子的脑袋逗他：“你想学吗？想学我可以教你，不过...”话音一转“以后你要喊我欧阳哥哥！”

小虎子一把拍掉头上的爪子，恶狠狠地咬牙：“想的美，我可比你还大一岁呢。说罢又低头小声嘀咕:“只是长的小而已”亦瑾顿时乐不可支，在他急眼之前见好就收。撩起袍子往地上一坐，眼神示意他们围成圈，互相拉着手气势磅礴的开始唱:

兄弟一二三四五，兄弟个十百千万

兄弟相逢，三碗酒，兄弟论道，两杯茶。

兄弟上阵，一群狼，兄弟拉车，八匹马。

兄弟相逢，三碗酒，兄弟论道，两杯茶。

兄弟投缘，四海情，兄弟交心，五车话。

兄弟思念，三更梦，兄弟怀旧，半天霞。

兄弟今生，两家姓，兄弟来生，一个妈。

兄弟护国，三军壮，兄弟安民，万世夸。

兄弟上阵，一群狼，兄弟拉车，八匹马。

兄弟水战，千艘艇，兄弟出塞，百支笳。

兄弟生离，两行泪，兄弟死别，一枝花……

兄弟情，夜空中万千星点，兄弟情，红尘里无限光华。

兄弟情，是没有色的酒，兄弟情，是没有墙的家。

兄弟相逢，三碗酒，兄弟论道，两杯茶。

兄弟投缘，四海情，兄弟交心，五车话。

兄弟思念，三更梦，兄弟怀旧，半天霞。

兄弟今生，两家姓，兄弟来生来生来生，一个妈。

一遍结束，众将士早已等不及起身，跟随着她的调子一起唱。歌声响起，操场上豪气云天的声音瞬间响彻云霄。将士们一个个高昂着头颅，手和身边的兄弟紧紧相握，一时间让这支刚刚战败的军队斗志昂扬。

另一边，东吴鲁肃来访，正和刘备孔明等人商议孙刘联盟的具体事宜，不料远处军中操练的方向传来一阵慷慨激昂的歌声，听得帐内众人热血沸腾，文臣尚且坐的住，张飞等武将却在瞬间冲了出去。

等到了场上，孔明早已忍不住大笑着冲刘备道贺：“恭喜主公，贺喜主公，此刻我军士气如此高涨，何愁不能与曹军一战”说罢看向鲁肃，一脸得意。

鲁肃摸着胡子暗想，虽说两家联盟迫在眉睫，但私心里也认为刘备此刻已是强弩之末，须得依靠东吴，不料竟看到如此景象，这孔明果然治军有方。

“这曲子不知是何人所作，虽曲调简单，用词质朴，却能鼓舞士气，使得军中上下万众一心！真是好词啊，刘皇叔账下果然人才济济”鲁肃眯着眼睛由衷赞叹。

等歌声停止，亦瑾对着风中站立着的众人点头，但在看到刘备身边的孔明赵云时，一张小脸立刻由阴转晴，交代了小虎子一声就笑的花枝乱颤的跑过去，也不动手，只痴痴的看着两人傻笑。

“孔明，子龙，你们不是在厅里议事吗”说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歉“是不是吵到你们了，正好赶上他们休息时间，我就....”亦瑾话音未落，张飞已是一脸惊喜的握住她的双肩：“亦瑾姑娘，这曲子可是你写的！”

“啊啊...三将军，你先放开我，你要捏碎我了！”亦瑾只觉得肩上传来一阵剧痛，大叫着去拍肩上的铁掌，张飞像被猛然惊醒，几乎在她惨叫的瞬间就把手收了回去，待看到亦瑾疼的眼圈都红了，顿时举着手不知所措，无奈只好不甘心的大声嚷嚷：“就说你们女子没用，也忒的娇弱，俺这也没用多大力气。”

赵云一把挥开他，上前查看了亦瑾并无大碍后才厉声道：“翼德你怎能如此莽撞，你明知她是女子，哪里禁得起你这能拉千石的铁掌！”

张飞第一次被骂，瞪着眼看着子龙像是不认识一样，印象里，除了大哥，子龙是他们兄弟中最沉稳的，何曾有过今日这样的疾言厉色。感受到赵云的维护，亦瑾心里闪过一丝暖意，又唯恐伤了他们兄弟和气，忙笑着打圆场：“子龙，三将军说的对，是我太娇弱了！”又转向张飞半真半假道：“所以我决定了，以后跟着三将军练武，以后说不定也能随你们上阵杀敌！”

“哈哈，这就对了，亦瑾此话可是当真，咱可不能反悔！”

不等张飞高兴，刘备瞪了他一眼“三弟不得无礼，欧阳姑娘毕竟不同于军中壮汉，怎经得起你操练！”

张飞悻悻的摸了摸脑袋不再说话。鲁肃看的云里雾里，不明白刘备军中为何会有女子，看赵云如此维护，莫非...

好在没等他疑惑多久孔明已经给了答案：“子敬啊，这位亦瑾姑娘是子龙战场所救，一身的医术甚是高明，故破例留在军中为将士医治，只是今日这歌我也是头一次听，子敬初次来，还未及时招待，不如拿琴来，让亦瑾姑娘为我们抚上一曲，子龙舞剑助兴可好？”

亦瑾面上含笑，心里却是咬牙切齿，大哥，你为啥不问问我会不会！幸好上学那会为了追系里一男神练过两年古琴，要不然这会儿人都丢到抓哇国了。

进了大厅，众人落座，侍女拿来琴后亦瑾试了试音色，冲着一旁的赵云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赵云持剑背于身后，随着琴声响起，白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轻盈，手腕旋转，青剑如闪电般快速闪动，众人只觉得周身剑气骤起，犹如游龙穿梭，游走四方！她感觉差不多了随轻启朱唇，轻轻吟唱：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修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刚唱到这，除了张飞，场上众人表情各异，孔明和刘备对视一眼含笑不语，鲁肃摇晃着酒杯面上不显，手指却在微微抖动，就连关羽那千年低垂的眼睛也微抬了一下，随即嘲讽的一笑。

赵云身形未变，手中的剑花却似乎偏了，压抑住内心的欢喜，脚尖一点飞身立于铜鼎之上，就听她继续唱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一曲唱罢，赵云收剑，亦瑾也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好在没有忘光，要知道琴这东西一天不练自己知道，像她这种三年不练的，看众人表情就知道了，凑合能听而已。好在场上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知道扬长避短。

刘备抚须笑的一脸高深莫测：“欧阳姑娘这曲《越人歌》甚是动听啊，只是不知为何人所奏，想必子龙心中也很是好奇！”

亦瑾不解其意，细想想才发现被误会了，真是冤枉啊，天知道她不是故意弹这首曲子，而是当初为了追学长，只苦练了这一首，其他的她已经不太记得了！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这种事解释了人家说不定还以为你害羞！赌气般的对着刘备深鞠一躬，言语透出冷淡：“琴艺粗陋，还请将军见谅！”说罢又是一拜。

刘备这才发觉自己冒犯了人家姑娘，只是话已出口，只得赶紧跳过这个话题，忙起身虚扶一把:“姑娘快快请起”

亦瑾直起身觉得脖子上凉凉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衣服里的玉佩掉出来了，正想着塞回去，却见鲁肃神色慌乱，急步走过来冲着亦瑾一阵打量：“姑娘这玉佩是从何处得来？”

亦瑾不明所以，但还是决定说实话:“是一位故人留给我的，说是她的家传之物！先生认得这玉佩吗？”亦瑾歪着头想如果有人认识这玉佩，肯定能找到一些自己穿越的线索，但没想到鲁肃只是一愣，几乎瞬间恢复正常，摇头道：“在下只是觉得这玉佩有些眼熟罢了！”

信你就有鬼了，正想再问问，鲁肃那边却已经对着刘备请辞了。

“多谢皇叔盛情款待，只是孙刘联盟迫在眉睫，不知皇叔欲派谁跟随在下回东吴”说着又看向亦瑾踌躇道：“另外我家主公之母吴太夫人多年顽疾一直未愈，听闻欧阳姑娘医术高明，可否一同随我回去为太夫人诊治，若真能有所好转，对孙刘两家联盟也是大有裨益！”谁都知道，现在孙刘联盟只是刘备和鲁肃两人的一厢情愿，孙权那边还不一定同意，要是孙权害怕了，那很有可能就把刘备这边派出去的人当做见面礼绑了送给曹操。刘备自诩仁义，此刻也犹豫着不知该派出谁去。

孔明轻摇着羽扇，一撩衣袍起身：“我随子敬前去，必不负主公所托，极力促成此事！”说罢又似心有不忍：“至于亦瑾姑娘，若能一同前去必然是好，只是此去祸福不定！”说到这，众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关羽张飞还好，只是觉得丢人，赵云面上不显，手里紧握的剑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刘备内心开始挣扎，孔明也就罢了，相信他自有护身之法，但欧阳姑娘，自她来后不计辛劳医治军中将士无数，他堂堂一军主将如今怎可恩将仇报让一女子为自己冒险。

“此事拜托给孔明，只是欧阳姑娘的事休要再提。”

“大哥.....”张飞刚要劝说就被刘备抬手打断，只好哼了一声坐下，他不明白，亦瑾医术高超，为何不让她去东吴助军师一臂之力。

亦瑾此刻只觉得眼眶湿润，一直以来，不说赵云对她的救命之恩，单说甘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对身处乱世的她来说就已经是大恩了，刘备作为他们的主公完全可以命令自己，毕竟这事对他们来说只有百利，但却仅仅因为担心她的安危就要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利益。都说刘备仁义，史书评价也是‘宁肯百姓弃我，我决不弃百姓’想起关羽张飞忠心耿耿的追随，孔明为了他也是操劳一生，最后累死在五丈原，亦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向来士为知己者死。想通了，她也就释然了，人就是这样，如果刘备真的挟恩逼着自己去，她或许反抗，但此刻却是心甘情愿。压下心底的五味杂陈，郑重的向刘备俯身之礼：“皇叔放心，只是去治病而已，又不是上战场，亦瑾有能力保护自己，也会照顾好先生。”

刘备正要拒绝，瞧着旁边的鲁肃又怕东吴误会，毕竟人家名义上只是借你一个医士治病而已，只得无奈答应

“好，好！如此刘备拜谢孔明，拜谢亦瑾！”亦瑾明白，这一刻，刘备变化的不仅仅是称呼，更是以另一种形式向众人宣告亦瑾正式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此后不再是客人，不再是亦瑾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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