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一盏渔灯照亮了漆黑的夜,船舱里死去的金时死不瞑目。
船桨声无声地划破黑沉沉的水,时不时地从上游飘下开膛破肚的尸体。而岸上幽暗的青火,仿佛是那些冤魂大张的眼。
血腥气冲入口鼻,不用亲临现场,她也知道此时正进行的战争,是如何地惨烈。
“我们最小的弟弟已经在唐国即位。”双手被紧紧地捆绑在身后,持盈有些悲哀地看着兄长,后者正一声不吭地奋力摇撸,“哥哥,那个王位,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你这话还是拿去问源赖光吧。”东君哼了一声,此时源氏的营帐已是依稀可见,“权力是我们的生命,没有权力的人生,不如死去!”
“不好了大人!”
这头源赖光正一刀劈倒一个敌方的士兵,在抬头的一瞬间目光凝滞。
居然是他那个从来没见过的郎舅!虽有众多的源氏士兵已将刀尖对准了他,那个唐国的皇子却是一手揽人,一手挥刀,气势凌然如天边明月
——与人们口中那个阴柔艳丽的嬖幸截然两人。
是靠山倒了才想起自己这个妹妹吗。源赖光以衣襟擦去刀上污血,冷冷地看着他:
“东君,你想要什么?”
“三十日的淡水以及给养。”东君不动声色地将匕首贴紧妹妹脖子,“要足够我回到唐国。”
“可以。”源赖光点头。月色下的雾气更加地厚重,只听哗啦一声,一艘海船竟是自贺茂川的湍流中缓缓浮现。
原来这位东君,也是一个晓通术法的术士吗。那海船上人影绰绰,仿佛还能听得到人讲话似的。东君面无表情地看着最后一桶淡水装上船,突然嘴角一弯:
“真是对不住了,我妹妹,必须带走。”
话音未落,他抓住持盈,扬首便向那身后的河流倒去。然而源赖光反应比他更快,电光石火间,一枚羽箭已经射穿了东君的袖子。
他带我做什么?只一瞬间,《陈律》上的字涌入脑海:
新皇登基,必得祭司亲塑铜人,不成,帝君不立。
是要用这名分来压制新君吗?眼见源赖光已经涉水而来,东君一甩长袖:
“死灵,缚!”
登时从那血色的河流里冒出了许多的人头,仿佛灯笼一般,慢慢地漂浮到空中。那些头颅为着死去多时,眼珠浑浊,嘴唇乌青。
里面有源平两氏的将士,也有普通的民众。其中那个傅粉描眉的,居然是平氏家主。
这便是早良亲王的力量吗。晴明痛苦地闭眼,不敢想象此时的平安京会是怎样惨状。此时人头越来越多,它们狞笑着,仿佛是盂兰盆节的孔明灯一般,团团将源赖光他们围住。
大船的缰绳在慢慢地解开,岸上的人厮杀不休。那一袭白色狩衣眼看就要被无数的人头吞噬。
难道就这样离开吗?一种强烈的不甘心堵在胸口,持盈伸手暗暗地摸向腰间刀刃,却被东君抓了个正着。
“别费事了,妹妹。”他的笑容如深湖中的月光,莫名地让人不寒而栗,“想要夺下平安京的人必须在子时前进城。否则,早良亲王便会醒来吞噬他的灵魂。”
仿佛不解恨般,他伸手还指了指月亮。
子时吗?持盈心头一动,冲着河岸喊道:
“晴明,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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