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岸啦!”
七日之后的某个早上,天刚蒙蒙亮,她便被船员的欢呼声惊醒。
这就是东瀛了么?持盈踏上甲板,驻足远望。此地风土与唐国大不相似,唐帝本有一半拓跋血统,国朝风气便也豪放开阔,而眼前所见无论男女,皆是一种纤弱奢靡的华丽之风。偶有槟榔毛的车子经过,也只能从那半垂的竹帘后,露出的艳丽袖摆揣测那是一位女子而已。
“真没想到,唐国竟会遭此大祸。”看罢书信,天龙寺的主持发出一声长叹,“看来,我那师弟,也是遇难了吧。”
“我离京之时,都城已是一片火海。”持盈黯然道,“若不是我自幼在宫外修行,怕是也早已身首异处。”
听回来的商船说,那位新君,提着刀按名册搜寻每一个皇室成员,连婴孩都不曾放过……老僧沉沉地叹气,道:
“逝者已矣,姬君且在我这天龙寺,继续修行吧。”
一片花瓣悠悠地落在膝前,燃起的沉香亦是无端地让人昏睡。时常持盈有一种错觉,她还是唐国的公主,这里还是相国寺,而所有刀光剑影,不过是花事荼蘼的一场梦。
如果能回到从前,该有多好?她惆怅地步出中庭,却发现一向清幽的寺院,此时竟是沸反盈天。来往之人皆是神色恭谨,那样子,让她一瞬间想起父皇登临的场景。
“是源氏又来抓人啦。”旁边一个小僧道。
“是啊,不知这次又是谁家的女儿。”另一人面色担忧。
没想到这里也有强抢民女这么恶劣的事情吗?却见来人做一身武将打扮,肤色黢黑,傲慢之色溢于言表。虽是到了寺院,他却毫无下马崇敬之意。
“那么,便有劳主持了。”那武将想必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就此拂袖而去,只剩下扬起的灰尘呛得人半天睁不开眼。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答应他?”修明恼怒道,这时代的寺院常代理当地赋税,祭祀等事,而老僧低头垂目的样子,显然这事情不只一遭了。
“师兄你在唐国太久了,有所不知……”一边的师弟忙来打圆场,“地产是源氏的,连寺产香火一并都是源氏,师父也是没办法啊!”
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原来诗经中的故事并不遥远。持盈默默地走出院门,身后的师徒二人还在争执,而那风中的哭声越发地猛烈。
*采桑的女子,担忧被公家抢走,诗经《秦风 七月》
而此时街上早已簇拥了一堆人。两个老夫妇在悲痛地哭泣,仿佛那入选的女儿已是撒手人寰。
“那是他们的第八个女儿呢。”一个农夫同情道,“前七个都被祭献了。”
“快闭嘴老家伙。”他的妻子赶紧地制止,“你难道想我们的女儿也如此吗?”
祭献?持盈心头一动。修明不是说这东瀛,和唐国一衣带水,皆是礼仪之邦么?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
“说是选去做了神明的妃子,可那些女子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问及伤心事,老夫妇又哭了起来,“我的侄女, 我的外甥女都是这么走的,现在终于轮到她了!”
一旁的女子形容粗俗,布衣钗裙,只懂得低头饮泣。
就算是异邦的神明, 也不会吃人吧?持盈思忖着,终究是在黄昏时分敲响了主持的门。
“殿下是说,有妖物?”主持面露慎重之色,“可这源氏发源于清河天皇,富贵荣华已是登峰造极,他们又何必……”
“吞噬人的,从不是妖物,而是野心呢。”持盈冷笑道,“位极人臣又如何,还不是一人之下。”
“源氏野心,我如何不知。”主持几经犹豫,终究叹气,“这一任的家主叫源赖光,听说更是个桀骜人物……就算是天皇陛下,怕也只能做桂川之水看待吧?”
“那么请主持为我打点行装,”持盈缓缓道,“我倒是要看这神明,究竟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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