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青。”多尔衮一开口,声音便是沙哑到让人有些害怕,“咱们忘了给你额娘买冰糖葫芦,去,去买一串回来。”
东青从地上起身来依言快步走出,他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阿玛。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同我再说说话,胆子这么小的丫头,还非要逞能自己一个人走,不会害怕吗?”多尔衮低垂着头看着像只是睡着了一般的小玉儿喃喃道,昔日锦州前线先帝与他几句对话今日成真,他的丫头,最终还是一个人离开了。
乌兰跪在床边擦了擦两颊泪水轻声道:“格格说……让您看着她走,对您太残忍。王爷,格格让奴才问您,她今日……她今日好看吗?”
多尔衮摆摆手示意下人都退下,乌兰低着头把一旁托盘放在他手边,一碟格格酥,一副护膝,还有一张纸。
多尔衮吃下一块格格酥又拿起纸来,她当初练字是照着他的笔迹来的,与他有五六分相似,却又因为久病无力写的有些歪斜,是她那日背给他听的诗——此心安处是吾乡。
多尔衮嘴里含着格格酥低下头肩膀随着无声的抽泣而上下耸动着,难怪那日她选了这一句,此心安处,此心安处,可是他的心安之处如今还会是哪里呢。
眼泪打在小玉儿脸上,多尔衮一惊,习惯了舞刀弄枪的男人此刻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笨拙地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乌兰适才问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好看,我家丫头是最好看的。”多尔衮以手遮面几乎泣不成声道。
可纵是他夸过千遍万遍,她也不会再红着脸嗔目瞪他一眼了。
顺治六年,皇叔父摄政王多尔衮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薨,追封敬孝忠恭正宫元妃。
顺治七年,皇叔父摄政王多尔衮一举攻破江南诸城,大胜回朝。
“此番江南激战,摄政王功不可没,朕感念皇叔父功劳,不知皇叔父想要什么赏赐?”福临端坐在龙椅上稍稍瞥了一眼身侧的布木布泰询问道。
多尔衮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悲喜情绪,闻言只微微垂眸,“皇上若要赏赐,就赏赐臣一碟咸味的格格酥吧。”
福临一愣,“格格酥哪有咸味的?啊……无妨,朕命御膳房做就是了。”
布木布泰紧紧皱着眉看着多尔衮,话在嘴边流连半晌,才干巴巴道:“多尔衮,你随哀家出去走走吧。”
两人一并上了城楼,没了外人,布木布泰心中的话才终于能说出口:“只有小玉儿才能做出合你胃口的咸味格格酥来吧,她必定不愿看见你如此。”
多尔衮紧紧皱着眉,目光向东方远眺,“那日我想了想,拥立皇上登基后,我竟很少好好陪一陪她。我以为来日方长,却不想物是人非,她……她走的那日分明答应我,她会等我回去的。”
布木布泰心中酸楚翻涌只得默然低下头,多尔衮转身走了许久苏茉儿才到她身侧扶住她,“格格,咱们回去吧。”
“苏茉儿,你知道那儿是哪儿吗?”布木布泰手指着多尔衮适才一直看着的方向问道。
苏茉儿转头看了看,眸色暗淡下来轻声道:“格格,那是小玉儿格格的停灵之处。”
顺治七年十一月,皇叔父摄政王多尔衮出猎古北口外,行猎途中坠马,伤重回京。
东莪赶回府中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斥身边人伺候不周,多尔衮皱了皱眉微微抬起手,“东莪,不关他们的事。”
东莪重重一跺脚,转身在床边坐下小声啜泣道:“那好端端地怎么就能从马上摔下来?”
“不哭,不哭。”多尔衮手缓缓收回按着胸口闭上眼睛笑了笑,喃喃道,“打马关山,风雪漫天,东莪,阿玛看见你额娘了,阿玛知道……是她来见我了。”
东莪一愣,“阿玛……”
“外面是不是下雪了?”多尔衮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东莪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是的,下雪了。”
“扶我出去看看。”
东莪赶紧从一旁取下他银灰色大氅扶着他坐起身来披上大氅,而后慢慢走出屋子,院里燃着烛火摇曳,夜色清冷,烛光暖融,多尔衮咳了两声微微佝偻着身子缓步走到庭院里,举目四顾,似有故人来。
多尔衮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看着雪慢慢融化在掌心又轻轻握拳把手放在心口上,丫头,是你吧。
“东莪,你去拿只天灯来,阿玛有些话想说给你额娘听。”多尔衮慢慢抬眼瞥了东莪一眼道。
东莪福了福身转身去找天灯,多尔衮扶着石桌坐下,支着头轻轻闭上眼睛,行猎北古口,新婚那日小玉儿送的那张鹿皮大弓断了,纵然是这些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也到时间了。
他又何尝不是,此刻坐在院里,风雪白头。
天上月儿升起,耳边风声吹过,山川河流俱在他掌握之中,却都不及科尔沁草原上娇俏的琪琪格对他笑时一声声的轻唤,多尔衮,多尔衮……
多尔衮微微垂下头弯起嘴角,丫头,昨夜风雪落满头,今生未与卿白首。来世候卿艳阳里,未及风雪也白头。
雪,落在大清摄政王闭合的眼皮上,却再也不会融化了。
多尔衮和小玉儿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后面也许会讲一讲《决胜法庭》里铁力的故事,完结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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