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破败的西汤泉住所外风声簌簌，朽木之上结了不少蜘蛛网，破损的纸窗时不时漏入缕缕凉风。

谢三娘迟迟未眠，微微垂头透过门缝偷窥门外的月光。微风拂过她的脸，瞳孔仿佛被吹了一口气，不由让她眨眼。

一道黑影愈来愈近，将谢三娘门前那道光笼罩在黑暗之中。

木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刺耳的异响。一道黑影打在她的身上，是她熟悉的一张脸。

“怎么不去东房住。”他问。

她起身目光诧异，“你……师兄你怎么来了。”

晏沅知道自己昏迷多日都少不了她的照料，也让他终于想去用心了解这个人。可当下他亲眼所见她身处之所，才明白当日一意孤行将她带回门派令她过得如此不堪。

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反射出他的倒影，喜怒哀乐惧形于色。她美好的容颜一刹那在晏沅眸中流连，他从未如此仔细观察过谢三娘。两丛微卷的青丝流连在她耳畔，借着月光的修饰衬得她灵动精巧。

夜访他人私寝，确实有失身份。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滚动着，从前那副冷冷的模样似乎有所动容。

他唇瓣轻启轻合，“待在这，是不是很难熬？”

这个问题从他嘴里出来显得突兀，也让谢三娘不由愣住。她印象中的晏沅从来不会主动问这些，哪怕是在裘都那段时间，出于主动保护也不会问她这些。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来，谢三娘心中既惊诧又稍有不安。

谢三娘目光撇向别处，又偷偷瞄他一眼，“这里很好，我也习惯一个人了。”

“若是不惯，我可将你调至东汤泉。”

东汤泉，只有精英弟子方可居住之地。谢三娘哪有这么大能耐，若是露馅了，她岂不是会被逐出门派。

“大可不必，我哪里敢去那里待在这，我本就榆木脑袋，练功又慢。师兄我在这就很好了。”

好不容易一口气说了这么一段话，她本想再追问晏沅来此的目的，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晏沅莫非只是来问她这些？谢三娘认为这绝非他的作风。

两个人面对面兀自坐下不语，都在等对方发话。

此刻的静谧如同一幅画，却通通落入了另一个人的眼中。

司炽站在树下隐匿的一角，紧紧攥着拳，表情阴郁。曾经他费尽心机刺杀晏沅，如今却看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这，甚至在谢三娘的居室中。

可谢三娘那张机灵乖巧的脸，又让他忍不住坠入回忆想起姐姐。

那是一个雨夜，他在漏雨的破屋檐下取暖。姐姐不过大他五岁，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唯独一双眸子闪着光，充满灵性。

“阿炽，来穿这个，穿上就不冷了。”她脱下自己身上唯一一件披风披在司炽身上，转身拾柴生火。可即便如此雨水依旧打在身上，司炽抱着披风的一角瑟瑟发抖。

年幼的司炽对姐姐司纯来说完全是累赘，每每他要为姐姐做什么都会被拦下。而正是这个冰冷凄凉的雨夜，终于让他们有了一个吃饱饭的机会。

男人头戴面具，掩住半脸，着一身水墨色的衣衫，行走时还不由咳嗽。他手中一袋煎包引得旁人嘴馋。

终于，男人在两个小孩面前停下。他将手中的煎包递给司炽。

“小孩，愿不愿意跟叔叔走，去一个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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