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卑躬

“十三姐，请进吧。”察觉到梅花十三的异样，梅花十四开口提醒道。

“哦。”梅花十三如梦初醒。可就在她一脚已迈进大门这时，她想起了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梅花十四直接转身，向里走去，边走边说：“父亲经常提起你，他现在在演武场。”他回头看了一眼还杵在原地的梅花十三，语气带上了些许不耐：“十三姐，你背上的人貌似情况不太好吧。”

梅花十三一愣，这才发觉伍六七的气息又弱了一分，她连忙向演武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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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瞬息，梅花十三就驻足演武场，眼前的画面却令她一惊。

她的父亲——梅花大侠，衣袍一尘不染，一席白发如雪，几乎拖到脚裸。一柄长剑负在身后，剑尖有点点血迹。

梅花十一半跪在地，气息紊乱，娇嫩的皮肤上有几道纤细的伤口，一双明眸死死的盯着梅花大侠，杀机几乎化为实质。

那个岛上的小保安也在，金刚不坏童子功的运转，在他的皮肤表面镀上一层金辉。光芒黯淡，仿佛随时可以熄灭。即便如此，他还是坚决挡在梅花十一前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梅花大侠。

梅花大侠显然很不在意他的对手。他侧过身，以他的感知力，自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梅花十三的到来。父女的视线，对在一起。

她脸上的纠结，不加掩饰。他目中的复杂，深藏于心......

长时间的死寂......

“何事？”梅花十四诧异地看着他的父亲，这个一向心如止水，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竟率先打破了沉默。

梅花十三安置好伍六七后，转身走上台去，直面梅花大侠。慢慢躬身，任由发丝披落，开口道：“梅花大侠，请您帮忙，救治一下他。”她每个字都咬的很重，不难想象，说出这番话，需要多大的心理准备。

梅花大侠一言不发，眉宇微微皱起。记忆中那个满脸不服气，缠着自己学剑的幼小身影，与眼前低声下气央求自己的女子，渐渐重合。他又将目光投向台下的男子。

“怎么是他？”

忐忑与焦虑交织，使梅花十三往日的沉着冷静不复存在。她抬起头，想要再次开口

“罢了。”话没说完，梅花大侠便打断了她：“你早已不是梅花家族的人”他声音平淡，却不乏冷酷“按规矩来吧，伤到我，就答应你。”说完，他瞬移至百步开外，长剑横在身前，呈战斗架势。

远处的梅花十四又是一惊。他父亲刚才说的规则，是第一代梅花家主定下，历代家主遵守的切磋规则——小辈挑战长辈，击伤长辈即为胜。而这，是对外人的。

也就是说，他的十三姐，已经不是梅花家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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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之上的庄园保持着亘古的冷清，略显陈旧的比武台却在今天被久违地启用了两次。

梅花十三站在梅花大侠对面，紧紧握着手中的刃，多年的战斗经验化作潮水般的绝望涌来。

尚未痊愈的身体，上手不久的武器，强大的敌人...十三猛地深呼吸，冷空气迫使她冷静下来，眼睛化为血红。

“那便战吧”

梅花十三脚下发力，冲刺的途中将内力附着在左手短刃上，掷了出去。青鸳张开利爪向梅花大侠扑去，被他侧身躲开。下一刻，梅花十三的刀锋已经刺出，空着的手甩出飞镖，与折回的飞刃一起，从三个方向攻向梅花大侠。

薄弱而绵延的攻势，意在伤人。

梅花大侠没有什么大幅度动作，只轻轻抬了下手，浩荡的内力直接掀翻了飞镖与身后的断刃。见一击不成，十三甩动发梢的枪尖，以一个刁专的角度扎向对方。

这招“声东击西”梅花十三用过很多次。她自知与梅花大侠的差距，但单论击伤的话，应该可以...

突然，一种极度的恐惧感笼罩了她。身体本能比眼睛与大脑更快一步，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唤回短刃横在身前，一气呵成。雪亮的长剑也在此时正好劈下。

“铛——”一把短刃应声碎裂，梅花十三重重地砸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先前与暗影刺客战斗时落下的伤一同发作，只感觉脏腑如撕裂般的疼。

视线有一瞬的模糊，那高大的身影还是如几年前一样冷酷啊

但自己...不能再倒下了。

梅花十三重新爬起，踉跄地向对手走去。风拂起她的刘海，露出一道狰狞的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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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大侠始终站在原地，沉默地，平静地看着，仿佛那伤痕累累，表情决然的女孩，只是个平凡的挑战者。

挑战者走到他面前，他便提剑，刺出。

“呲——”。利剑径直贯穿十三的肩膀，没有任何阻碍，剑身尽数染上赤红。这一变数惊到了所有人，包括梅花大侠。

“为何不躲？”他没有问出口，他知道十三要干什么。

十三抬手抓住了梅花大侠的肩，另一刃高高举起，阳光与刀锋处折射，炸开一片白芒。

挥刀！十三右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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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又一次戏弄了她。

短刃轻易地划开了梅花大侠的长袍，却离肌肤有分毫之隔，后因主人再无力握刀，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即使一个人的意志坚定到麻木，身体对疼痛的忍耐也有极限之时。

梅花大侠抽出长剑，抖掉剑身的鲜血，看着仍心有不甘，却已是仅凭意志站立的十三，声音淡漠：“你输了。”转身往台下走去。

“扑通。”他偏过头，看见那从不服输的女孩跪了下去，垂着头。

“这个人，我一定要救。”女孩的声音颤抖：“请您...救他。”向自己立志要击败的人低头，等于否认了自己的道。而她在道心与想要守护的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乞求的对象并没有答复，十三握紧了拳，眼里泛着泪光。

“一定要如此吗，也是”她自嘲地想到：“凭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是该再付出些代价。”只要能救他，都可以...

她张嘴，想要说出那个自己本不会再说出的词语...

"那个人，我会救"十三猛地抬头，发现梅花大侠已经走下了台，正看着她，眼里有一些自己以前没见过的情绪。

梅花大侠回过头，看着呆住的梅花十四以及十一两人 ，接着说道：“你们扶你她回她的房间吧，她连续战了好几场，现在没力气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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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药材的时候，梅花十四看向坐在旁边的梅花大侠，发现他竟罕见地在发呆。

“您为什么，在被十三姐抓住时，没有躲开呢？”他问出心中的疑惑，梅花十三抬刀的时候，梅花大侠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在...等待。

梅花大侠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想起几十年前，一个少年迎着敌人的攻势，任凭身躯被利刃贯穿，而后挥剑，斩下了敌人的首级。

女孩抬刀时的神情，与少年挥剑时如出一辙。

“这次，应该是我看走眼了。”

“她很强，至少足够完成她的梦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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