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开局不利

晓梦离开之后，椿借由云勾的神异看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的景象。

晓梦手持拂尘，站在身着冕服的帝王身旁，他称她为国师。那是一位陌生的中年皇帝——椿推测那就是汉高祖刘邦。随后，那位皇帝换成了一位面目威严的女子，接受众臣朝拜。随后她身边的人又变了，新皇帝的衣着简朴了些，对晓梦的态度却更为恭敬，认真地听她讲些“无为而治，与民生息”。斗转星移，鹤发童颜的晓梦已入耄耋之年，她拜别自己辅佐的最后一位皇帝——这位皇帝也与他的父亲一样节俭，驾鹤仙去。

自己刚刚所见的少女居然是未来的大汉国师、四朝元老，椿有些惊异，但随即一想，这也在也意料之中。汉初道家治国，休养生息，晓梦作为道家天宗掌门自然可得重用。只是，她如果知道自己离去不久，新上台的汉武帝就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又会作何想法？

如果晓梦能够从汉那里得到最高利益，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门派兴盛抑或是大义，恐怕都只会让她将来坚定地选择反秦，椿想。不过，既然她也知道云勾的异能，也许可以在罢黜百家上下功夫，以秦将来绝不对道家下手为条件，说动她站在自己这边？

章邯率领影密卫众人到了。

椿惊喜地发现，这些人中竟有几位是她曾在桃花里时相识的故人，他们服兵役走了就没再回来，听说都升了爵，不想又从这里遇见了。

在秦墨中，参与椿拯救大秦计划的并不止唐铎一人，这个计划其实是经巨子唐夫子和众人商议通过的。为了便于传递消息，在前来齐地前，唐铎还教给了她墨家子弟之间的秘密联络方法。在桑海暗潮涌动的环境之下，这几个人将是她最可靠的支持。

“将军来的可太是时候了，自蒙将军走后，桑海防御空虚，仅凭吾等真的是难以应付。”椿对章邯微笑着行礼，“我听在少府的朋友程工师说，将军办事一丝不苟，督建的城墙，哪怕用万钧之力，连个坑都留不下。”

章邯认识不认识程商不重要，能拉进一下关系就够了。

“这位是医家后人姜氏椿先生，是我的门客。”扶苏介绍到。

章邯对她还礼，随即说：“听先生的意思，桑海似乎有恙？”

“是的，虽然剿灭了大部分墨家叛逆，但齐地仍不安宁。”椿说，“公子来时逢盗的事想必将军也知道了，那群人并非普通盗贼，竟身穿旧楚军队的甲衣，且事后遁走无形。在此之前，琅琊郡守和郡尉声称要剿灭盗贼，撤了公子的郡兵护卫，而胶东郡尉却并未发兵来迎，才导致公子遇险。加上齐地奇高的粮价，和不配合调查的村民们，我想，这背后有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操纵一切，而目前最大的嫌疑，指向旧齐王族田氏。”

“知道了，谢先生相告。”说着章邯就去指挥影密卫进驻，接管防务了。

不对，他的态度实在有点冷淡。椿的大脑飞速运转，为什么呢？第一次见到蒙恬的时候，她仅是称自己祖上也是齐人，就得到了他多加照顾。为什么这次明明想要拜托他调查涉及社稷存亡的大事，得到的回应却如此敷衍？难道因为蒙恬出身将门世家，自小就多得族中人物照拂，所以并不讨厌襟带关系，而总是被描述为“出身神秘”、实际上应该是军功爵制下从底层一步步升上来的章邯，很排斥拉帮结派？

不管什么原因，若是产生了什么误会，造成隔阂，那对计划的实施只能起到反方向作用。

一咬牙，椿再次找到了章邯。

“关于田氏心怀不轨一事，在下并不是在危言耸听，望将军明察。之前公子调查匿田一事，一路上遇到诸多阻碍，甚至险遭奸人加害，在齐地有这个影响力的，除了田氏恐怕不会有别人。在下希望能借由影密卫的力量，对田氏展开监视，若是找到证据，立即查办。”

“听闻先生与田氏有仇怨？”章邯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果然不只是因为他讨厌拉帮结派！关于椿是姜齐遗族的谎言，本是她编来消解秦王政疑虑的，但谎言总会带来额外的麻烦。现在她就被怀疑是公报私仇陷害田氏了，也是啊，始皇帝对六国遗族采取安抚政策，若无确切证据，那便是诬告。难怪那时章邯的态度忽然变得冷淡！

“在下向将军请求此事，并不是因为私怨！”椿有些急了。“逢盗事件没有造成什么乱子，接下来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在下也是为了公子的安危着想。”

章邯的嘴角微微翘起：“会不会善罢甘休，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椿离开的时候，一个影密卫借由关门的动作，悄悄往她手中塞了张纸条，她用余光看到，那人是曾在桃花里当过木匠的的阿兴。

手触到竹纸质感的那一刻，椿就知道这是秦墨送来的。果不其然，回到住处打开纸条，看到那一笔简洁的隶书，这是唐铎写的。信中说原琅琊郡守田坚已经因为比周朋党和贿赂他人被御史弹劾，现革职查办。

椿笑了，咸阳的官场可没那么好待的，始皇政对于吏治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有可能应邀去喝个酒、收个不值钱的家乡特产都能被参一本，身为丞相的李斯在咸阳平日里都不与人交游，咸阳宫和丞相府两点一线，身为典客的田坚难道就能给其他官员送礼？习惯了旧齐官场的腐败，又喜欢广为结交、重义轻利的齐地人，本就十分容易犯错，再加上被始皇帝额外照顾……也许会沦为刑徒去负责城旦舂吧？起码琅琊郡的管理权，已经再也不可能落到他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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