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回到咸阳,行过渭水之上。
扶苏照例要去始皇帝那里述职,不过这次椿没再迎头碰上李斯的车队,而是看到了一位故人,她在流沙时的故人。
虽已容颜衰老,但椿仍是认出了他,韩公子终。
淳于越下车与他寒暄,她看到二人身着同样的官服。
这位韩终,韩非的兄长,韩国的七公子,什么时候竟做了大秦的博士?
她隐约听到韩终说了“此去雍城为少宗伯侍疾”这样的话。
少宗伯?椿对于宗室之人并不熟悉,少宗伯有多位,仅凭一句话不能确认指的是谁。
不过这位韩公子兼职太医去侍疾她倒不意外,在韩时,他便整日醉心于采药炼丹之术,王位之争也被他置之度外。椿还曾经找到他合作试制火药……只可惜那时韩国的硝石纯度不好,制出的火药只能用于引火,用做武器还差了些。
但是无论如何,椿都不敢相信韩终会在国破家亡之后来秦做一博士。他不爱名利,作为昔日的王族也并不缺钱,而作为与韩国王位无缘之人,他也不是流沙的敌人,不需要像她那样需要大秦的保护。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为了报国破家亡之仇,正在默默潜伏。
想到这椿的心里一惊,不行,必须弄清楚这家伙的下落!
咸阳宫内。
始皇政发了很大的脾气,他可以容忍自己的臣子捕风捉影告密,却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无凭无据就给人定罪。作为执法者,首先就要严格遵照律令行事,否则,从商君徙木立信起一步步建立的法治威严,就会被这种行为破坏殆尽。大秦因法而强,怎能弃法律程序于不顾!
扶苏的态度更是让他不满,他只是一味地恳求处置田氏,将土地重归于民,却拿不出半点足以扳倒田氏的证据。没有往日那种理直气壮的谏诤,反而更加令人无名火起。
既然他想求,那就继续跪下去吧,直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收回进言为止。
马车停下了,淳于越挑帘走下车来。
“先生。”有人从身后叫住了他。
是椿。平时二人是颇有些不对付的,但此时她却一副恭敬的姿态,向他作揖。
这倒是难得一见,他想。
“我有一事想问先生。”
“请。”虽心中嗤笑,淳于越仍是同意了。
“那位博士韩终是我的故人,多年未见,不想今日竟偶遇。某欲上门拜访,却不知其居所,想问先生,那位韩博士现在何处?”
椿这么说,淳于越并不感到惊讶。在他眼中,这个女人没有一处是在常识之内的:不管是自称姜齐后人却不束发,还是从鬼谷二人手下离奇逃脱,以及那些闻所未闻的理论说辞……本就一身是谜的家伙,某天忽然说自己认识旧韩王族一点也不意外。
他回到:“他就住在渭北咸阳宫之西,陛下专门为其炼丹而建造的府邸中,整日烟云缭绕,一望便知。不过,你若现在去拜访却是不巧,少宗伯公子子婴时感风寒,雍城的侍医久治不愈,于是向陛下求了他去,这位韩先生应已在去雍城的路上了。”
“谢先生。”
淳于越转身离开了,椿却仍定在原地。刚刚那一番话让她心中惊诧莫名,竟然是子婴点名要韩终去为他治病?众所周知,咸阳最负盛名的医者是太医令夏无且,若是真的有疾难愈,为何不找他,偏偏要选一个会医术的博士,而且这个博士还是一位与秦有仇的亡国公子?
看来,这个未来的秦三世子婴,是不得不接触一下了。
始皇政最终还是不忍扶苏跪太久,转而罚他闭门抄秦律。
扶苏下拜谢恩,默默退下,二人再也无言。
他已经不记得已经有多久没称呼过那人父亲了,一直都是“陛下”,自称也是不带半分亲情的“臣”。法家最忌徇私,从扶苏开始参政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再是父子,只剩君臣。
田氏不仅匿田,还非法侵吞民田,有关中驻军和丞相镇压仍是盗贼横出,前去调查能发现端倪却无法带回任何证据,看来,这齐地治下,着实是混乱,需要好好整治一番了。独立殿中,始皇政想到。他知道扶苏说的是真的,只是作为帝王,他必须赏罚分明,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做的不好就要罚,再困难,也不能例外!
东郡,杨兴将一张纸条塞进机械朱雀的机匣里,随后按下机关,看着它向西方天际飞去。
纸是椿和秦墨之间联络的特殊方式,因为目前造纸术仅限于桃花里,纸张无法伪造。为防止信件丢失,会有两种不同的方式传递:除了机械朱雀外,还会有另一封同样内容的信交给沿途行商的墨者,由他们送往咸阳。同时为了避免泄密,两封信上的文字全部采用她发明的密码写成。
与被偷后密码就会泄露的千机铜盘不同,椿编写的密码是以她小时候就背熟的《千字文》为顺序,再添加一些文字加以补全而成。作为这个时代尚未出世的作品,用它写成的密信一时无法被破译,是绝对安全的。
杨兴听到了些许响声,一回头,章邯正站在他身后。
“将军。”他转身作揖。
“以后你们的往来通信,都要把内容与我念一遍。”
杨兴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即低头道:“是。”
章邯对椿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起码她染指影密卫一事,并不是“我是陛下的人”就能解释的,陛下不会允许结党营私。在此之前,他已经命人跟踪杨兴并且截下了送信的另一人。信上内容自是无法破译,但那商贾却大方地表示,这条联络线路就是为将军本人而设的,若是想知道信上内容,找到联络人便是。
章邯是那个计划的关键人物之一,若是赵高发动政变,必须第一时间就近通知手握军权的人来反制罗网,这是设置联络线路的原因。而荧惑之石上出现的“扶苏立”三个字,让椿被迫提前启用了这条线路,权利的交接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当然,她更希望那个意外不要发生,哪怕是计划成空也好,最终与秦墨翻脸也好,她曾为昔日的秦王政背叛过一次流沙,如今再为始皇政与秦墨为敌又如何呢?
只是不知道这能够让人起死回生却不能抵御小小风寒的长生之体,会不会保佑他渡过那场劫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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