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选中参加成人礼的共有十人,正好五男五女,可亦在其中。
与这个年代贵族的成人礼不同,这场成人礼没有沐浴斋戒,没有华丽的礼服和复杂的程序,简单而又肃穆。椿亲手为少年们戴上头巾或簪子,接着端来一个小碟,在每人鼻下晃一晃,让他们吸里面的粉末。
那是干制的天花痘苗。他们领到的任务是前去瘟疫流行的薛郡救死扶伤,在实践中锻炼医学技能。
成人礼结束了。带领少年们前去薛郡的墨者就在门外,他们接过柳木做的传,背起行囊,与亲人同伴作别。
其他少年目送他们离开,面带羡慕地窃窃私语。
“不知我几时也能像他们一样啊。”一名叫蔓菁的女孩说到,她虽已满十四岁,却由于体能较弱,不在参加任务的十人其中。
椿似乎听到了她的话似的,回过头说:“余下的人里,还有一个赎身名额。”
留下来的少年们睁大了眼睛。
“你们的任务是,抄书,将竹简里的内容抄在纸上。完成后我会统计抄的最快且字迹工整无误者,不论成年与否,可得赎身。”
小圣贤庄送来的六国书籍,必须在挟书令下达之前,尽快复制一份藏起来。目前扶苏被罚禁足府中抄律令,无暇关心那些书籍,椿正好和唐铎一起,以帮他整理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借来誊抄。
六国文字写成的书籍,对于这些奴隶少年们来说,是一大难题。他们大多本不识字,在来这里后才学了两年秦篆,这次任务,并不比去疫区救死扶伤更简单。
少年们去领纸笔了,这时一只机械朱雀扑扇着翅膀飞来,悬停在椿面前。她伸手接住,回屋打开机匣,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
对照密码译出上面的内容,是墨家子弟在东郡搜集到的情报。椿读着读着,大感困惑。
“农家……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在椿的印象中,农家和她所曾在的医家一样,是一个挟科技以自立的组织,并不具有军事性质。未曾想在百年之后,这一群以劝课农桑为毕生目标的农业技术员们竟然发展成了弟子众多、高手云集的帮派,反倒是他们曾引以为豪的农业技术彻底没落了,现在教民耕作的都是田典之类的里吏,技术也是从上级官员那里推广下来的。
她接着读下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田氏,又是田氏。
原来,由于战乱,农家曾面临解散的危机,邢台田氏趁虚而入,出人出地,巩固组织,定立规矩,教习武艺,挽救了在消失边缘的农家。然而,农家也被田氏从一个褐衣跣足钻研农业技术的群体,改造成了坐拥土地人口私军的超级黑社会。
信中最后表示,如今农家的各堂人员开始聚集,似是有动作。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椿不相信陨石上原本就会有字,若是有,那便一定是人为刻上去的。农家活动异常,陨石刻字一事,他们有莫大的嫌疑。
正这么想着,忽然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主人,宫中来人,说陛下召见。”
“知道了。”椿回答,将手中纸条放到烛火上,看着它燃尽。
在这个时候召见,莫不是联络线路暴露?她思索着。不,他若是知道了,绝不可能客客气气地派人来请。那就必是为尚未解决的田氏匿田、侵吞民田一案而来。
由寺人引着,椿进入位于咸阳宫中的一处偏殿内。进门只见累累奏折堆在案头,始皇政正埋头批阅,直到寺人上前禀报,才从案牍中抬起头。
果不出意外,他叫她来,是为了询问在齐地发生的事情。
听完椿的叙述,始皇政沉默了许久。
在田氏党羽的重重遮掩之下,找不到直接证据,就不能用律法来惩罚他们。
但并不是没有其他方法。
在处理政事上,扶苏仍是太稚嫩了,商君有言,“法已定矣,不以善言害法,故法立而不革”。这种情况,虽王在法上,可不依法而行,但怎么可以用自毁律令威严的下策来“匡扶正义”呢?
始皇政命人取来简牍,他要让自己的儿子看看,这种情况下应如何处置。
一封迁齐地豪富于关中的诏书被发了下去。名义上是连年战争,关中人口不足,需迁入富户保持繁荣,实则让齐地最大的豪门——田氏离开他们的势力范围,无法施展手脚作乱。最为釜底抽薪的是,此举将收回田氏在齐地的一切田地,再换渭南同等土地于他们,同时每人赐爵一级。这下田氏所匿之田就不算数了,他们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同时还得谢陛下恩典。
椿不由得赞叹始皇政处理方法之高明,却也在隐隐担忧:关中土地历来是赐给战场上得军功的人,从孝公至今,虽历经几次爵位贬值,仍是已将要耗尽,之前统一六国的战争中,都有很多得爵者分到的是位于荆楚之地的水田,引发了一定程度的不满,如今未斩一首的田氏竟能被分得关中土地,还能升爵一级,这种行为恐怕会进一步造成军中的不满情绪。更何况如此一来,关中除了上林苑,恐怕是再无余田了。此次攻匈奴,去的都是关中子弟,战后论功行赏仍需授田,难道要破昭襄王都坚持的不授上林苑之田戒律不成?
不过,田氏所据齐地之土地,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产量远高于关中。此次将其收为公田后,若是始皇政愿意把这些土地拿来赏赐,也许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法?
只是就要看那时的始皇政,愿不愿意将齐之土地拿来授予为他舍生忘死的秦兵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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