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
一片模糊。
他只看得到一片模糊,似乎有眼泪堵在他眼里。许久,他才能听见一点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喊叫,又像是有人在尖笑,但更多的是喘息。
终于,他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些东西了。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这个女人脸色苍白,有着一头稀少的紫色长发,以及一双不知来自何种种族的眼睛:眼白的部分是紫色,而眼瞳的部分则是一片白。这双眼睛微微地发着光,竟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全以及舒心。
可现在,这双眼睛却透露出了慌乱与恐惧。周围的事物开始变得清晰可见:女人抱着他,正惊慌地往什么地方跑去,而四周除了那令人窒息的火焰,就只有灰烬。
“爱丽丝,带着他快跑!”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急促而慌张,随后便被一阵呼噜呼噜的喘息声淹没。而女人只是向后望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奔跑,生怕那呼噜呼噜的声音追上自己。
他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是那么小,竟然连一个鸡蛋都握不住。女人似乎看到了他伸出的手,她空出一只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庞,脚却没有停歇。
“我的孩子,没事的......”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何时,女人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向四周,然后将他放下,他感觉他似乎躺在了一个木板上:女人又从旁边的树上扯下几根藤条,看了他一眼,似是下定了决心,咬咬牙将他牢牢地绑在了木板上。这时他才看清她的全貌:她身材高挑,穿着一身褴褛的长袍,长袍早已被血浸染得看不出颜色,血不知是她的还是谁的。
这时,呼噜呼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女人不舍地看了一眼他,将木板抬起,搬到不远处后又放下—他感到一阵浮力,似乎躺倒了水上—女人将木板奋力一推,他便看着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身旁,还算清澈的河流正潺潺不绝地流过,似去天边赶赴一场约会。
女人最后望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慈爱与不舍。最后,她的手腕上便显现出一把紫色的光刃,她坚定地转过身去,又一次走入了那看不到尽头的烈焰......
——————
一个黑头发的男孩猛地从窗户上醒过来,他小心地喘着气,唯恐被其他人听到,终于,他平复了呼吸,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
妈的,又是这个梦?他揉了揉头,苦恼地想着。他不止一次地做着这个梦,也不止一次地从中惊醒。刚开始他很诧异,以为是偶然做了个噩梦。
可......这梦也太真实了......
他叫布莱克,这不是他的名字。不论是教会还是这个孤儿院的人,都没想过要给他个名字,所以他只好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说是名字,其实根本就不算个名字。哪怕再不济的穷人家都至少有个像样的名字,像铁锤,劳伦斯什么的,可他不行。因为按他们说的,“他不是创世神的子民,他不配拥有名字。”
他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仇视自己,他只知道,如果不是个老修女执意带他来到这里并抚养他,他早就死在大街上了。他吃着没人要的剩菜,穿着没人愿意穿的破烂衣服,忍受着日复一日的辱骂长大到现在,他九岁了。
越长大,他越发现自己的不同:他的皮肤不是跟别人一样的白皙,而是颜色有一点深,就像黄土地的颜色,就凭这他便被冠以“病态”之名,经常被当作反面教材,来教训那些孩子不要忤逆创世神;他的眼睛是异瞳,左眼是黑色的,而右眼却是一只紫睛白瞳,这是一只独属于末影人的眼睛,稍加渲染,一个“背叛神明”“私生子”的名号就扣在了他的头上。
每每听到背后有人对他指手画脚,他都觉得愤怒,以及无奈。如果可以,谁想像这样被人歧视?而且......妈的我也没见过魔鬼啊,为什么要给我扣一个背叛神明的帽子啊?!而且为什么把我的父母给扯进去?!
他这么想着,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尽管现在是深夜,但因为末影人血统的关系,他仍可以在黑暗中看清很多东西—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一道鲜红的伤口,那是他今天与一个孤儿院教师发生争执时对方用鞭子往他手上打的,现在都能感到火辣辣的疼。
这就是他们取乐子的方式吗?他想。他认为如果真是“惩处恶魔”,那他们脸上应该是愤怒,可他只看到了玩弄。
对,玩弄。
他们在鞭打他的时候没有什么所谓的宽容和愤怒,只有嘲笑。他们把他当做一个玩物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里就连一条狗的地位都比他高。他们对其他人也是如此,只是没有像对他一样对待他们那么狠罢了。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很粗的喘息声。他心一紧,糟糕,是老抹布格鲁斯。老格鲁斯是他们这里的守夜人,如果逮到那个不听话的没睡觉,就把他带到那些教员身边,最后的下场要么被抽几鞭子,要么被吊在大门口掉几个时辰不吃不喝。
老格鲁斯可喜欢这些事了,他经常巡逻到半夜,每晚不逮几个人他是不会回去的,如果逮不到那他就会骂骂咧咧地拖着他那沉重的喘息走回他的小屋。
至于布莱克是怎么知道的?他每天晚上都会写日记,也只有在写日记的时候他才会好受一点,当然,日记是不能被他们看到的,否则他肯定会被打好几鞭子,所以他一般在深夜偷偷地写。
忘了说了,老抹布格鲁斯这个绰号是他取的。因为老格鲁斯,他一直不能安心写日记,所以便私底下给他取了这么个绰号,他的脸实在太像一坨抹布了。
他赶紧把床板打开,把笔记本,羽毛笔,墨水瓶放进去,又躺到床上。刚好,在他躺下去的一瞬间,老格鲁斯举着煤油灯走了过来。
他用他那浑浊阴险的眼睛恶狠狠地扫视着周围,最后定格在了他的床位上。他喘着粗气走到他床边,一直站着不走,似乎想用他那污浊的眼睛看出什么。
布莱克紧紧闭着眼睛,他知道现在就是考耐性的时候。老格鲁斯跟那些人一样,巴不得他被狠狠抽几鞭子,再吊在大门口,如果不是教会对外宣称的“创世神是仁慈的。”“创世神会平等地对待每个人。”他早就死在了这所压抑的孤儿院里。
老格鲁斯在的床周围转个不停,不是在这停一下,就是在那儿停一下,总给人一种他已经走了的错觉。布莱克让自己的内心尽量显得平静,以免呼吸急促被发现,虽然鞭打对他而言已是常事,可他还是很恐惧那深红色的皮鞭。
差不多转了有大半个时辰,老格鲁斯终于罢休了,他转身准备离去。正当布莱克松了一口气时,老格鲁斯突然转身,把他那抹布一般的脸凑到他面前,把他吓一跳。
他小心地将眯开一条缝,看着老格鲁斯的脸就这么怼在他面前,眼睛阴森森地看着他,口里不断吐出的污浊的气息冲到他脸上,让他差点吐出来。
他强压住内心的恐惧,耐心地等待着,等待一方坚持不住的时候。就这样僵持了有好几分钟,就在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老格鲁斯终于起身了,他懊恼地看了他一眼,转而打起了地上的油灯的主意,又是摸,又是闻,想从上面找出他在夜间使用过的痕迹。
能夜视也挺好,这样就不需要油灯,也不会留下痕迹了,布莱克在心中窃喜道。老格鲁斯端着那盏油灯又观摩了好一会儿,甚至把上面的灰都擦得干干净净,可都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最后,他只得放下那盏油灯,提着自己的那盏,气呼呼地走远了,带着他那沉重的喘息和一声关门的巨响。
他松了口气,睁开眼坐了起来,看向窗户,庆幸老格鲁斯没去看窗户,要是他发现窗户被人打开过,那可就麻烦了。
小心地关上了一碰就会嘎吱作响的窗户,他躺回了床上。他打了个哈欠,现在才半夜,他还没睡多久,可得抓紧时间呢。他蒙上被子,想尽快入睡,可脑子里总是在想那个梦的事。
那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个噩梦?又或是......
在他即将入睡的那一刻,他想到:
这该不会......是我的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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