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运？

铛铛~~铛铛~~

教堂的钟声准时响起，这座城镇就想一瞬间活了过来一样，人们纷纷从家中走出，不约而同地走向一个地点：教堂。

不得不说，在信仰问题上，人类的反应总是很奇怪。同道者互相猜忌，异教徒全部铲除。异端一直是个纠缠不清的话题，有人认为应彻底铲除，有的人认为如果他们没做什么过分的，应赐予他们与自己人同等的权力，但最终的决定权，并不是人民，而是操控人民的独裁者与教会。人民只是独裁者与教会实现野心的工具，必要时操控思想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其卖命，不需要时亦可以“忤逆神明”“忤逆王权”的理由赶尽杀绝。

布莱克走在左侧教堂的圣柱的左边，朝着门口走去，而圣柱右边，则是络绎不绝的信徒，一群人忙着前往，只有一个人忙着逃离。

布莱克毫不理会，他只是拉紧了兜帽，快速地朝着门外走去。途中不乏有偶然发现者，指着他窃窃私语，他也不在意。所有人都在走向他们向往的圣地，除了他，因为没有人愿意接纳他，他也不知道，什么是自己应当向往的圣地，是那被臆想出来的真实，亦或亲眼可见的虚无。

“嘿，孩子！”

布莱克停下了脚步。这沙哑而温柔的声音，是蕾莎修女。

他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修女服的老者正朝着自已微笑。略显灰色的眼眸透露着无限的深情，雪白的长发盘在头上，满是皱纹的手隐匿在干干净净的袖子中，这就是他在这个孤儿院，唯一能感到安心的妆容。

他忘记了自己为何逆着人流走，转过身，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抱住了雷莎修女。

“哎呦，瞧瞧，孩子，一个月不见，又长壮了。”雷莎修女笑着说。

“我很想你，雷莎奶奶。”布莱克把一整个身子扎进她的怀里，说道。

“我也很想你，孩子，”雷莎修女摸了摸他的头，“我听到你受伤了，担心坏了，看到你已经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布莱克朝雷莎修女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这是他唯一可以露出笑容的时候。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布莱克必须走了，雷莎修女也必须去做朝拜。在雷莎修女为他简单祈祷了后，便赶去了礼拜堂，布莱克也拉紧兜帽，走出了教堂。

接下来干什么呢？布莱克在大街上游荡着，踢着一边的石子。回孤儿院吗？不，这时候所有人都去做朝拜了，压根没人给他开门，翻墙他倒在行，但怕是又会被打一顿。

这鞋子已经不成样子了啊......布莱克抬起一只脚，看着这只鞋。说这是鞋，充其量就是块亚麻步加上一些草绳，现在鞋子已经破了好几个个洞，一只脚趾甚至从前面的洞里漏了出来，但他实在找不到东西来修补这双鞋，哪怕他会缝补，因为他们甚至连一块布头都不愿给。

他的余光瞥到了一旁的垃圾堆，看样子是领主城堡里运出来的，的里面有许多食物残渣，有的甚至还没有咬一口；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东西，像是一些破旧的鞋子，衣服，还有一些空盒子。

等一下，鞋子？

布莱克眼睛一亮，捡垃圾虽然不卫生，但这可是领主的垃圾，里面可有很多好东西，像是那些食物，他们一顿浪费的食物，可足够三四户人家吃一天了。

布莱克走到垃圾堆旁，开始翻找起来。幸亏现在是礼拜天，人们都去朝拜了，而且目前街上的乞丐也没发现这里，布莱克还是有信心能翻找到一些东西的。

不一会儿，果然翻到了好东西：一双靴子。今天的运气简直好到爆，这双靴子虽然脏了一点，却没有破，但是只要稍加清洗，就是双能穿的好靴子。想着，他把这塞进了他空荡荡的挎包里。

又过了一会儿，一身衣服吸引了他。

这身衣服是黑色的，摸起来很柔顺，后面还自带一个兜帽。衣服上缝着一个单词“SMILE”。

顿时，布莱克打了个寒战，这身衣服，这个单词......错不了，就是弗西路的！

他感到一阵不明觉厉的寒意，但好奇心促使他继续翻找下去，很快又找到一件同款衣服，虽然不是白色，是深绿色，但上面写着的，却是“SALVATION”。

这......这是巧合吗？......

“弗西路？海文？”布莱克试图呼唤着两个家伙，但没有一个人回应。

干，关键时刻掉链子……布莱克暗暗骂道。但不管怎么说，这仍是个收获。送到眼前的好处不要，那不是傻子吗？

哦，差点忘了，倒有一种人会装一下，那就是一些装模作样文人。布莱克并不反感文人，事实上，他很喜欢这些满腹经纶的人。他们因为知识受人尊敬，无论再复杂的难题，在他们手上都会迎刃而解。也正是以前听别人讲关于那些伟大的文学家的故事，使他对知识充满向往。

当然，那些装模作样的人除外。这些人先不说有没有真正的知识，单说他们对知识的曲解以及其可笑的行径就已经达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许多书都说人要向善，可他们呢？把这玩出了形式。就是施舍个乞丐，都要闹出大动静，好像是拯救了世界一般。

而面对送到眼前的好处，他们的做法更是令人恶心。不论好坏，他们总是不断推诿，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可手却自觉地接了过来。

算了……现在过明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事，至于那些文人？谁爱管谁管去，反正我管不了。

一边想着，布莱克一边在垃圾堆里继续翻找着。最后翻出了几个只咬几口的面包，几个还算干净的苹果。

这年头这些人还有水果吃，真奢侈啊......他想着。这年头，吃粒粮都不容易，更何谈吃水果？况且索姆镇自身也并不产水果，这就意味着这些都是从外面拉进来的，外面是什么环境......

布莱克没有理会，把这些都揣进了挎包里。哪怕他知道这些水果都沾满了鲜血，但现在可不是怜悯的时候，再说，他们浪费了这些水果，他可不能浪费这些从外面被人拼死运进来的水果。

他往四周望了望，确认那些乞丐流浪汉不在四周，才拉紧衣服，离开了这里。此时，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所有人从教堂走出，神情肃穆，丝毫没注意到他这个过客。

布莱克小心地走着，同时还要把自己的挎包护着，以免有人来枪。

然而这时，他听到几声笑声，他还没来的及多想，突然像是被谁撞倒了一样，猛地跌倒在地上，差点磕掉了牙齿。

“哎呀！”那些人似是吓到了，纷纷停下了脚步。

布莱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左手还死死护着自己的挎包。他看清了这些撞到他的人-几个女孩。

“等一下，”其中一个女孩突然说道，“这......这不是那个混血种吗？”

“卡黛尔，别这么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布莱克站稳了脚跟，终于看清了刚才说话的人的样貌：第一个说话的女孩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头上别着朵花，穿着一件棕色的外衣；另一个女孩则是有着像海一般的蓝色长发，手中拿着一本黑色书皮的《启示录》，穿着一件白色的外衣。

我去，这又是......等一下，这人......

布莱克这才发现，那撞到他的人，竟是阿祖拉！

他感觉整个空气都是一股尴尬的味道，同样的，阿祖拉也意识到他是谁。

“你不就是......”

未等她说完，布莱克猛地转身，一溜烟地逃走了。

阿祖拉无奈地站在原地，不顾身边同伴诧异的眼神，喃喃道：

“才好几天，就跑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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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索姆孤儿院空地。

这块被称为“乐园”的空地是索姆孤儿院的孤儿们每次玩耍的地方。哪怕什么也没有，他们也总能找到乐子，像是堆泥巴、躲猫猫、老鹰捉小鸡什么的，他们都能玩的不亦乐乎。这温馨的场景，会让人暂时忘却孤儿院的黑暗，享受这少有的光明与欢乐。

当然，这快乐的时光并不属于布莱克。此刻，他正坐在围墙的阴影下，看着那些人玩耍，虽然他没说什么，但眼里却充满羡慕。

得了吧，老兄，就你这德行，还期望有谁找你玩？他对着自己喃喃道。但实际上谁都清楚，他根本没做错什么，如果真要说他做错了什么，那恐怕，就是他投错了胎吧。

人人生来都追求光明，但或许，只有他不得不躲在阴影里吧。

“额......你还好吗？”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抬起头，看到阿祖拉正站在他旁边，满脸的不安。

“啊......没，没事的......”布莱克有些紧张，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连忙站了起来。

“那个......抱歉啊，卡黛尔她......她说话或许不是那么中听，你不要在意啊。”

好家伙，我啥都没说呢，反倒她先道歉了？布莱克虽然老是被人欺负，但一下子被人道歉，却把他搞得不那么习惯。

“没，没事的......”他连忙说。

她像是放下心来，随即望向一旁玩耍的孩子。

“你不去找他们玩玩？”

“我能找谁玩？”布莱克摆摆手。

“好吧......”阿祖拉说道，“为什么不读读书呢？这很有趣的。”

“如果是指那些《启示录》什么的，那还是没必要了。”布莱克哭笑不得。这些东西他就连讲了个啥都不知道，况且对他而言，像这些通篇都是大话的书，他是看不进去的。

“哦......”阿祖拉皱了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要不......你看看《林中密语》？”

“那又是什么东西？”布莱克稍微起了点兴趣。

“就是一本收集了许多吟游诗人的故事的故事集，”阿祖拉介绍道，“里面的故事可有趣了，像是什么游侠拉杰，骑士布里杰什么的，都是十分精彩的故事。”

“好吧，”布莱克拖了个长音，“我会去看看的。”

“就这样啦，”她笑了笑，“我要去还书了，再会吧！”

看着他跑向宿舍楼，不知为何，布莱克有种想把她叫住的冲动，但他只是伸出手，便没了动作。

奇怪的感觉......布莱克对着她离去的方向喃喃道。

—————————

“我的麦酒呢？！”

“快点，我都饿了！”

“哎，哈哈，三个六，你输了，拿钱来！”

酒馆一如既往的热闹。在这里，只要付几枚铜币，就可以来上几杯热热的麦酒，如果在夏天，甚至可以要求放点冰块进去，但是价格嘛......硝石制的冰可是奢侈品。

布莱克正端着几个杯子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穿行着，酒气、烟气、汗味，无不让他作呕，但他必须忍住。途中他不小心碰到几个人，便招来了一顿臭骂，所幸他们都醉了，顶多是唾沫飞了他一脸，要不然，他只能带着一身伤瘫在角落里了。

“嘿，小子，说你呢！”一个侍者指着他喊道，“去把柴劈了，后厨缺着呢。”

他送完了酒后，就走出了屋子。终于脱离闷热的小房子，还来不及高兴，便拿起一旁的斧头，开始一块一块地劈柴。

不知过了多久，他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费力把柴送到后厨后，又在主厨骂骂咧咧的埋怨中，默默地退出了厨房。

“哎，你说，他那么拼干啥？”一个负责洗盘子的学徒说道。

“还不是为了那点工资？”另一个学徒一边剥着菜，一边说，“他挣的那点，去掉被收走的，当然，不算上被称火打劫的，也剩不了多少了。”

“可真是奇怪啊，”洗盘子的学徒说“咱每天再不济，也有个三四枚铜币拿拿，可他就那两枚，属实不厚道啊。”

“那能怎么办，难道你还能找老板说理去？”剥菜的学徒白了他一眼，“他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人手紧缺，老板根本不会招他进来。最近人手多了，我看到老板在跟一个铁匠谈什么，听内容，像是要把他卖给那个铁匠。”

“那个铁匠？”洗盘子的学徒来了兴趣，“你是说萨班·维达尔那老家伙吗？这里也就他这个铁匠有资本买人了。听说他是个慈祥的老人，是吗？”

“但愿如此，”剥菜的学徒将剥好的那盆菜端起来，“要不然就是另一个悲剧了，毕竟，铁匠铺的活，可一点不比这儿少。”

第二天，正如他们所料，老板以20枚银币的价格把布莱克转让给了萨班·维达尔，比一个奴隶的价格还便宜（25枚银币）。对这个消息，布莱克并没有很大震惊，反倒庆幸离开了这个令他作呕的地方。毕竟，换地方工作与丢工作，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这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人把他领到了自己的铁匠铺。先是教他打铁的技巧，再让他上手试一试，这着实让布莱克有些不知所措。因为照规矩，才来这几年，学徒都只是给师傅打下手的。

打铁不是很快就能学会的，但布莱克学得很快，很快记住了所有步骤，萨班老人时不时地讲一些知识，比如控火的温度，打铁的力度等等。

那天结束后，萨班给了布莱克三枚铜币，这着实让布莱克有些惊讶。而老人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转正了会更多。

布莱克几乎不敢相信，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第一次觉得那么轻松，甚至想哼一首小曲儿。虽然因为受了九年的苦令他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但事实却摆在他面前：他遇到好人了。

好运终于眷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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