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随着声急迫沙哑的呼喊,一名军士慌乱的推开了白亦非寝殿的大门,趔趄着扑跪在外间的地板上。
从里间走出来的白亦非,身上的甲胄早已穿戴整齐,只是外露的喉结上有处很新的咬伤,新鲜到还在渗血。
“侯爷,藏青挟持了风眠统领,要您一炷香之内必须去见他,否则就和风眠统领同归于尽。”
跪地禀告的军士悄悄抬眼却正好撞上白亦非平静的视线。
白亦非:“地牢里的俘虏呢?”
“被……被人救走了。”军士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我等没看清那人的脸,不知……”
一阵突兀的笑声自里间的帐幔里传了出来,虽然听起来有些虚弱,但那种得意实在是太明显了……
众所周知,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
白亦非的脸色变得阴郁,但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再次归于静水般的平静,挥手示意那名军士退下。
“你高兴得未免太早了。”白亦非的目光穿过密不透风的帷幔,看向无力匍匐在榻上的模糊倩影,随后踏出了寝殿,冷冷地吩咐道,“将门窗锁死,不许任何人进出。”
森罗懒洋洋地侧卧着,和着落锁的声响,安之若素的阖上双眼,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又或者说,她从未觉得自己会有性命之忧。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一股浓到刺鼻的腥味让森罗的眉头蹙成一团。
费力地支起身,强忍着酸痛和黏腻随手披件衣服,快速穿戴好,撩开窗前的幕帘,两股战战地下了床。
“你……没关系吧……”
墨鸦也是男人,看到森罗身上的痕迹和忸怩发颤的走路姿势,自然明白这半个时辰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森罗摇摇头,“我没事。”
“那……我们现在就走?”墨鸦对着看起来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森罗,问话中都带着小心翼翼。
他不是没见过那些被强抢受辱的姑娘,就算再冷静自持,那毒烈若火的仇恨都足以在瞬间烧毁所有的理智。
森罗古怪的看着墨鸦,故意学着他的音调,笑道,“那……你留在这儿等白亦非回来?”
墨鸦立马调头,冲着敞开的门摆了一个“请”的手势,顺便很有眼力见儿的虚扶着森罗的胳膊。
院中横七竖八地躺着还未凉透的尸骸,刚出门,突然一双染满鲜血的手拽住了森罗的脚腕。
一具胸前插着袖箭的“尸体”蠕动着爬到森罗脚边,是之前那个为准备伤药而感谢她的军士长。
“夫人……”眼里的震惊和不甘像要化为实质的刃,欲剖开森罗的胸腔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重伤濒死的声音似风中残烛,可又如此声嘶力竭的质问,“您……为什么?”
森罗面无表情的掰开他的手,握住钉在他致命处的利器,用力刺入心肺深处,待到他的瞳孔彻底涣散,才将那把短小的袖箭丢还给墨鸦。
墨鸦有些尴尬:“我去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其他活口……”
“没这个必要。”森罗仰望着高耸的寝殿,“将这里全烧了,就当是我给他们的赔礼吧。”
片片带着火焰的鸦羽在深夜里似天星坠落的流光四散在院中的各处,先是星星之火借着微弱的风终成燎原之势。
在救火的混乱中,墨鸦带着森罗在未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顺利溜走。
*
——侯府北苑地牢前——
鲜血顺着无力垂着的手指滴滴落下, 藏青的脸色也随着失血量的增多而变得越来越差,可目光依旧望向院子的大门,直到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出现。
藏青勉强扯动了下唇角,“侯爷来得可真及时。”
“军情如火,哪怕迟了片刻都意味着会有更多人送命。”
“住口!!”
这句话无疑刺痛了藏青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白亦非一向严谨守时,而十年前的那件事却是他唯一的一次失约。
“该陷落的都已经坍塌……你如此耿耿于怀又能怎样?”
白亦非的身形一晃,再出现时已经闪现在藏青面前,两指夹住了刺向门面的长剑,沿着剑身而上的寒冰逼得藏青不得不弃剑后撤却又被身后的风眠用剑架住了脖子。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白亦非手指稍一施力,精铁锻造的长剑就崩裂成了碎片。
藏青似乎对这种结局早有预料,可又有一份隐蔽的忧虑和惶然。
直到东边与嘈杂人声一同升起的烈火映入眼帘,那份担忧才淡为如释重负的惬意。
“我与侯爷之间……无话可说。”
眼中欣慰立时转变为慷慨赴死的决绝,藏青猛地侧身,咽喉直直向风眠的剑刃撞去。
伴随着一下阵痛,藏青眼中的世界在模糊中归为漆黑的沉寂。
“风眠……你的功夫退步了很多。”
白亦非静静瞭望东方火红的天空,一时间,偌大庭院中寂静得针落可闻。
单膝下跪的风眠只是认命地等待着审判。
十年的患难与共,就算心不是真的,但结果却不作伪,谁不欠谁几条命呢?他不后悔,就当是还债了。
“找最好的医官将藏青治好,他要是死了或者跑了……所有人一律军法从事!”
白亦非淡淡扫了眼昏死在地奄奄一息的藏青,又轻瞥了眼低着头,呼吸凌乱的风眠,冰冷无情中带着几分玩味,“我很想知道,他的命、你的命,还有其余的几十条人命……在你的心目中哪个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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