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花圃环绕的少女香闺,本就暗香浮动,再加上燃香铜炉中冉冉升起的袅袅青烟……本以为会浓烈刺鼻,却意外的清新悠远。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发尾滑下,调皮的溜过锁骨,汇入峰峦间的幽谷。
“如此深夜,不邀而至……”森罗坐在床边,拿着锦帕擦拭还在滴水的发梢,“梁上君子、窃花雅客、索命阴差……阁下算是哪一种呢~?”
刚刚沐浴净身的女孩儿看起来比清水洗涤的芙蓉还要纯洁无瑕。
分明如此美好,可却让墨鸦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恐惧,仿佛看到了她身后堆积成山的尸骸。
“你怎么发现我的。”
从屋顶的死角翻身而下,墨鸦在距离森罗三丈外的位置站定。
“风里的味道变了。”
喝干手边的花茶,森罗顶着一头半干的秀发,披上红色的外氅,将屋子的窗门挨个关闭。
“甜味的梅香,你碰过我的梅花糕,干枯的血,你身上要么有未愈的伤口,要么就是……刚杀了什么人。”
空气中的熏香更加浓郁,让墨鸦感到有些胸闷,刚一动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浑身无力的跪倒在地。
“你身上还有非常熟悉的胭脂味儿,虽然很淡,但让我非常不安。”
那件红氅外袍对于身量娇小的森罗来说实在太大,衣摆堆在地上,连圆润白皙的脚指都被盖住,可就算这样也丝毫不显狼狈。
“是云蔓姐姐的味道……你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吗?姬大将军的忠犬……我记得你好像是叫墨鸦来着。”森罗跪坐在墨鸦身边,拉起他的手凑近眼前。
忽然,一个编着平安扣的手绳露了出来。
墨鸦一怔,随即想起来云蔓昏睡过去之前抓住过自己的手腕,是那时……
而森罗看到手绳后,眼睛里展露无疑是杀意忽地一滞,转而变得疑惑不解,思索了片刻又是了然一笑。
“得罪了。”森罗重新倒了杯茶,喂给墨鸦喝了下去。
见他恢复过来,就坐回了床榻,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及腰长发。
“从一开始……你就什么都知道吧?”墨鸦语气不善。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帮我带句话给蔓儿……她一直是我最喜欢的的姐姐,永远都是。”
见墨鸦还想再说什么,可森罗却不想再理,打开后面的窗户,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侯爷要来了,你该走了。”
——
——
“你这里可真是热闹。”
墨鸦前脚刚走,白亦非就已经站在桌前,手里摆弄着森罗刚刚用过的茶杯。
“侯爷,能别一开口就这么吓人吗?”
取了几钱配好的香料,放进已经渐凉的铜炉重新引燃,“这院子阴气太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森罗不阴不阳的回怼了他一句,“要是真热闹起来……倒霉的可不是我。”
眼前刚刚冒尖的小小火苗被自身后泼来的一杯茶水浇灭。
白亦非撩起森罗垂在鬓边的长发别在耳后,“太浓的兰花香会让人头晕无力,但金银花茶却有醒神益气的功效。”
钉在右耳廓上的耳骨环被轻轻拨弄了两下,白亦非满意的笑道,“我教给你的东西,你总是学得很快。”
森罗阴沉着脸,拍开白亦非的手,戴在耳朵上的耳骨环被雕镂成白甲军军旗上的飞蝠图案,坠在下面的红宝石上镌刻着他的姓氏。
像极了那些贵族在豢养的珍稀宠物脖子上系的项圈!时刻提醒着森罗,她不是一个人,而是这个男人所有物!!
她烦透了这份高高在上的轻蔑藐视,更讨厌他这副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傲慢姿态。
“夤夜到访,侯爷有何指教?”
白亦非看着手背上的几道泛红浮肿的抓痕,笑容阴沉。
“给你送些东西,打开看看吧。”
桌子上的鎏金食盒工艺精湛,巧夺天工,看得出是出自名家之手。
掀开盖子的刹那,森罗的瞳孔霎时放大,颤栗的手臂死死的按住桌子,才避免自己直接摔坐在地上。
食盒里除了两块莲花形的梅花糕,还有……一只被砍下的……断手……
“点心做得很精细,不知是哪家送给侯爷的。”森罗缓缓吐气,压制受惊而猛烈撞击胸骨的心脏。
白亦非目光锁定在森罗柔弱的脸上,除了最初的震惊,静美的面容上只有一片平静,或者说,是一种诡异的淡漠。
“王宫里的赏赐……夜幕远比你想象的要遮天蔽日。”
虽没能看见自己想要的惊悚表情,但这样意料之外的结果,反而更符合白亦非的胃口。
毕竟……千篇一律的乏味,那比得上出人意料的惊喜,来得妙趣横生。
“说起来,我也有几分佩服你,这府里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亲兵,居然会为了你出卖我。”
“可不是为了我,蒲柳之姿哪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人飞蛾扑火,他是为了钱。”
森罗静静的看着食盒,烛火透过纤长睫羽,投下淡淡的阴影,随即将盒盖扣了回去。
“矢志不渝的气节和牢不可破的忠诚,之所以被传颂为美德,正是因为它们不可多得的稀缺。”
森罗睨了白亦非一眼,想起什么趣事般突然笑了起来,“五十金,用作他的买命钱实在是太亏了,可要是看做是从他手里买走侯爷的命……那简直是白送。”
“不愧出身商贾之家,这手算盘打得确实精妙,不过……萝儿的账算错了。”
白亦非好暇以整的坐在对面,将点心推到了森罗面前,浸血的餐碟在桌面上留下一道粗重的半环血印。
“被这五十金卖下的,其中也有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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