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芸竹宫后,宋亦然环顾着宫中摆设,发觉皆为竹画、竹书架、竹床等云云,更有甚者,连这专配的杯具亦都是竹制。
“如此……”宋亦然心下惊喜,“甚好,甚合我意!”
草草用了午膳,正打算闭门小歇,却见一位小侍婢在门外福了福身,声色稚嫩却极为认真:“奴婢给冷妃娘娘请安。”
“你……可有事?”
“奴婢叫矜云,是太后娘娘唤奴婢来跟着娘娘,做娘娘的贴身侍婢。”听人问着,小侍婢一字一句回着,倒多了几分喜感。
在这深宫之中,真难得有这么个单纯的丫头娃娃。
见小侍婢一番介绍后仍在门外恭敬立着,宋亦然一时失笑:“既是贴身,何不进来?”
聆(“听”的别称)自家主子问,小侍婢“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入了屋后,倒是不知所措起来。
“矜云。”
“奴婢在!”
听见人那紧张而又认真的语调,宋亦然微微笑着,珠落玉盘音,悄悄抚平矜云那份紧张。
“不必紧张——本宫适才入了宫,做了陛下的枕边人,自不会无端刁难。”宋亦然说着,坐在那竹椅上,“你且在这守着,本宫去问候太后娘娘;若有人来,说本宫不在即可,不便多言。”
“奴婢明白!”
到了那长乐宫,宋亦然发觉这门前嬷嬷被换成了丫头;回想起昨夜那“暗桩”侍婢后,倒觉得理所当然来。
“姜果真还是老的辣……”
“冷妃来了,”主殿内,太后见他在门外候着,便出了殿门,移步至他身旁道,“哀家正百无聊赖着呢……你且同哀家散散心罢。”
“是。”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尉迟玖渊批着奏折,不禁心中烦闷,遂起身至登仙桥游走。
“公子毕竟是男儿身,争宠这事自是比不上女子,”隐约中,尉迟玖渊听见太后的声音,“若要尽保护之责,你可得想个好法子,将帝子留在身边……”
随即上前问:“不知母后在与宋公……冷妃在谈些什么?”
见尉迟玖渊突然出现,太后的身子吓得颤了颤,而后玩笑道:“没什么,只是哀家要再被帝子吓上几次,就得去见你父皇了……”
语毕,宋亦然朝帝子福了福身,如珠落玉盘般的声音让后者感到惊喜:“臣妾予陛下安。”
“冷妃亦安。”
将宋亦然扶起后,尉迟玖渊那多情眸便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心中不禁感叹,这世间怎有比女人还来得精致的公子哥儿——
且不说宋亦然的无暇玉面,那一对细羽眉和那一双薄情眸,将他的姿容衬得比后宫粉黛更加娴静;一身绣了青竹纹的白衣,一头不时随风飘拂的垂肩青丝,愣是让尉迟玖渊有种想把他拥入怀中的冲动。
“若当时仔细瞧瞧他,”不禁蹙眉寻思,“那他的确不应屈居妃位……”
“帝子怎紧锁着眉头?可是被政务烦扰了心?”
太后一番问将尉迟玖渊回过神来。故作沉思后,尉迟玖渊道:“早春的西部闹旱荒了,天不降甘霖,百姓食不果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赈灾粮可发下去了?”
“儿臣打开了国库,发配了数万石赈灾粮;”帝子回道,“儿臣还另派了些屯田兵前去垦荒,也不知这样可不可行……”而后便将在早朝时的话又说了一遍。
话音落,登仙桥上一阵沉寂后,太后头微点,寻思着这倒也是个可行的法子;随后转向一旁眉头微蹙的宋亦然:“冷妃可是有甚异议?”
“臣妾不敢有异议,”宋亦然上前,对二位福了福身,“臣妾只是觉得,陛下的方法还有待完善。”
闻玉音,尉迟玖渊挑了挑眉,手袖轻振,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西部旱荒,归根结底不过是‘缺水’二字。陛下有开发西部田地之心,这固然是佳事,但若将百姓仅有的水源尽数用于垦荒,于百姓而言,这岂不也是一场灾难?”
一番话让尉迟玖渊如梦初醒,只见他稍作沉默,赞同道:“冷妃说得不无道理,是朕鲁莽了。”继而转向宋亦然,问解决旱荒之法。
闻言,宋亦然对尉迟玖渊福了福身,缓缓答来:“依臣妾拙见,陛下可选派一批熟于农作的年轻农夫……”
待人说完那些建议后,登仙桥上又是一阵沉寂。太后和尉迟玖渊纷纷惊叹面前人提出的大胆而新颖的想法,后者更是开始啧啧称奇:“冷妃的提议真是让朕眼前一亮,是个不输须眉的……‘才女’。”
“陛下过誉,臣妾惶恐。”宋亦然也不理会帝子的调戏,不卑不亢道。
见状,太后便顺水推舟,提出让冷妃协同议政之见,“也省了等京中赶来御书房商议的时间”。
本想着尉迟玖渊会以“恐宫妃乱政”为由搪塞了去,不料眼前帝子来了句“冷妃意下如何”,倒让宋亦然觉得有几分出奇。
“这皓月国,竟允宫妃摄政……”惊奇之余,宋亦然也知晓,这两位怕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精明。
“且看他们这么做,意欲何为罢。”
“既然太后娘娘和陛下都觉着此事可行,”宋亦然对二位福了福身,“那臣妾便谢太后娘娘和陛下认可了。”
……
待宋亦然送太后回长乐宫,天色已然暗沉。
宋亦然用了晚膳,正欲执笔以显诗赋,尉迟玖渊的脚步声便传入宋亦然耳中,随即是前者那不羁的声色:“宋公子在登仙桥上的那番谏言,真是让朕倍感惊喜啊。”
“鄙人拜见陛下。”
“快请起,”尉迟玖渊赶忙上前扶起跪地的宋亦然,眸中笑意不减,“公子为百姓提了建议,再怎么说也算半个功臣,怎能说跪就跪?”
被尉迟玖渊扶起的宋亦然只道礼不可废,后反问道:“陛下可是要在这留宿?”
闻言,尉迟玖渊薄唇扬起一抹淡笑,给人一种舒心之感。
玉手轻抚宋亦然肩前青丝,感到那人身形有些僵硬后,方才缓缓收手,笑了几声道:“若宋公子不答应,朕也只好睡这门前了。”
见人不语,尉迟玖渊也不急,只径自坐在主座上,后一阵清香划过鼻尖,闻着让他舒心。
手掌移至香炉上方轻轻扇着,帝子道:“朕从未闻过如此云外天香……这可是公子亲手研制?这香,又为何名?”
“回陛下,”闻言,宋亦然向座上人行一揖,缓缓答来,“此乃鄙人自制香薰,是为‘夜酣清梦’。”
“夜酣清梦……香如其名。”尉迟玖渊锐眼微眯,似是有了些许睡意,又悠悠然道,“酣酣明月夜,闻香梦止清——可为此意?”
正往榻旁香炉里添香的宋亦然身形微顿,寻思这年轻帝子倒是个吟诗作赋的好手,身心随着逐渐溢满四周的清香放松了些许。
只见妃转身看向帝子,也不回答,却朝人说道:“床已经收拾好了,陛下入榻安寝罢,鄙人便只为陛下宽衣……”
“朕的爱妃不与朕同床共枕,那要上哪去歇息?”宋亦然一开口,尉迟玖渊便知道那定不是什么讨好人的话,便开口打断,后起身,径自走近他。
彼时,两人隔得极近,宋亦然的鼻息轻轻拍打着尉迟玖渊的上颚,惹得后者心痒;却也只能忍着,毕竟是个能人,可不能为了满足自身,而去得罪了对皇朝发展有利的人。
而宋亦然却对这人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同为男子,为何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炙热得有些过分……
一刹间,宋亦然已然被尉迟玖渊卷入怀中。凝视着怀中人有些羞红的脸,他轻声笑了笑,语调中染上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放心罢,若非你情我愿,朕绝不会夺了公子的清白身。”
说来也怪,自枕边人说了这句话后,那被追杀得夜夜不得酣睡的怀中人,有了难得的清梦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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