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遇暮·上)
当两个少年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时,彩霞已经铺满了半边天,那小青耕早已消失不见。
宋子夙一屁股坐在案前,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
“哥?你怎么了?”
宋子夙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感谢左丘瑅让他在半天内跑遍了三分之一的海汐界。
“哥?”
“闭嘴。我问,你答。懂?”
左丘瑅明白了,他哥累得要死,现在脾气不好,不想永远睡去,就闭嘴。
“嗯。”他颤颤地应了句。
“海汐界分为几个区域?有多大?”
“五个。林子这边大部分是学药,学医的,小部分是学习防御和战斗的。亭台楼阁那是高阶弟子,是精修,人少,萧宸长老在那,我有的时候去那蹭饭,味道不错。”
宋子夙翻了个白眼,这个萧宸是猪吗,跟吃有关都有他的影子。
左丘瑅哆嗦了下,他真的被他哥的假高冷吓怕了,见哥没反应,才继续说话:“院落群那边是杂修,人比较多。界门那边是学攻击的。最后的一部分是后山,那边有个入海口。后山可大了,大概,相当于半个海汐界。”
“后山?”
“就是你下午呆着的地方。是在后山的东南边,从林子直直走出去是正对后山脚的。那边……说起来是禁地”
“禁地?”
“对,那边是老祖宗们住的地方。”
“……”宋子夙翻了个白眼:“等于说,那边现在没人住,荒落了,不让去?”
“没人是没什么人,不过其实可以去,但是我们不敢。”
“为什么不敢。”宋子夙十分纳闷。
左丘瑅压低声音:“那边住着暮朝长老。”
宋子夙:“都是人,你不敢个毛线呀。”
“可那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人。”
宋子夙:我和个疑似活了一千多岁的人住了三四年,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哥,我好像忘了,你拜了暮朝长老为师。”
宋子夙:把‘好像’去掉,谢谢。
“哥,那你什么时候去暮朝长老那?”
“过了百祭日之后。”
“那还有一个月。”
原来还有一个月……宋子夙有点失望,不过这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个感觉,下一秒,宋子夙就问:“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学这些呢?”
“现在呢,是为了在家族中有地位,有权利,受人尊重。”左丘瑅满脸不屑:“但是以前就不一样了,是为了守护灵族,为了保卫属于我们的地盘,也是为了活命。”
宋子夙静静地看着左丘瑅:“那你呢。”
“我?呵呵呵,虽然现在世态平安,人类虽然不像千百年前一样猖狂了,但是从暗黑界逃出的魔妖还是在四处游走,到处伤人。”左丘瑅突然一脚踩在桌案上,一手指天,一手插腰:“我,左丘瑅,要守护世界!拯救苍生!”
宋子夙翻了个白眼。
“怎么了?”左丘瑅不快地问宋子夙:“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只是觉得你……”宋子夙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了?”
“太,智障。”
左丘瑅:……世态炎凉。
海汐界的日子对于宋子夙来说过的很慢。每天不是听德彧讲一些阵法,跟着德彧学习药学,医学也罢了,特么还要考试!没有人性……
好不容易熬过两个星期,离百祭日却还有小段时间,宋子夙终于在吃早餐时下定决心——
“我要逃课。”
“啥?”旁边的左丘瑅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我,要,逃,课 。”宋子夙一字一顿的说。
“放弃吧。海汐界没有人逃课成功过。”
“试试。我无聊。”宋子夙起身,放下筷子:“况且海汐界这么大,德彧她找得到我?她有这个时间找我?”
“但是,其他人可以来找你啊!”
“他们很闲?”宋子夙歪头问。
“好像没有,除了德彧,萧宸长老也有课,另外……”
“那就当没有人有空。再说萧宸他管着着我?我估计一年半载都不会见到他。我走了。”宋子夙说得理直气壮,转身就准备离开。
“但是……”
“谁管的着我。”宋子夙冷冷抛下一句话:“我可是药学榜首。”
这话的……宋子夙才来没多久,能力直逼学了一年半载的左丘瑅。
左丘瑅:“……”我管不着你。
突然,左丘瑅满脸快(阴)乐(险)地拍了拍桌子:“虽然我管不着你,但是,今天暮朝长老可是要下山的啊。”
宋子夙沿着林子走着,用不着听德彧的长篇大论使他心情很好。
“唔,我往那走……去后山,看看?”宋子夙想了想,便笔直地向后山走去。
林子真的大,过了桃林后是一大片水杉林,树很密,又枝繁叶茂,导致阳光只能从缝隙中堪堪游走。地面还有些湿,腐烂的叶子堆积着,但不突兀,也不令人讨厌。
宋子夙实在不理解这海汐界的创造者了,一个林子就搞那么大,财大气粗啊?就不能照顾下没有学习御剑和飞行术的孩子们吗?无语。
好不容易走出了林子,到了后山山脚,宋子夙累的实在走不动了,抬头一看……
青色的石板一块叠着一块,像是想直冲云霄一样,这可气疯了宋子夙小朋友。
“我逃个课还要爬山?!”再生气面前,优雅,是什么东西?
就在宋子夙做好热身运动准备上山时,一个空灵且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要上山?”
……宋子夙慢慢转头,真好,这次这人没有阻止了。
不过回头一看,宋子夙快要被吓病了:“谁,谁?”空空如也,吓人呢!
空气突然抖动了一下,一个人影浮现出来。
那人身型高挑,一头白发披落在肩头,垂洒在腰间,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空洞而又无望,一袭白袍随意地裹在红衣的外面……脸白得很……像个女鬼。
“我。”
“你谁啊你!”宋子夙被吓了,心情很不好,语气极其恶劣,而且谁知道这神经病到底有没有病啊。
“裴槿暮。”
“裴槿暮?我是宋子夙。”原来叫裴槿暮啊,名字还挺好听。宋子夙抬头看着那个人,好像长得也不赖……于是微微一笑:“夙兴夜寐的夙。”不过没我好看。
“嗯。你没有课?”
“呃……占时没有。你是哪个长老的弟子啊?”宋子夙盯着那个人问。
那个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泽灵长老。”
“我不知道有这个长老。”宋子夙歪了下头问。
“他收的弟子少,只有七个。现在不收了。”那个人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是第三个。”
“哦,你那天到底干嘛?”
“干嘛?”
“就是定住我,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
“哦。不知道 。”
“哦,那你要不,陪我到处走走?我刚来这,不是特别熟。”
“不是特别熟,你就往后山跑?”
“不行吗?”宋子夙抬头,对着那人挑了下眉。
“没有,你不怕?”
“怕什么?”
“行吧,那我挺熟的,我带你去吧。”
“你熟?”
“嗯,我师尊会带我们去后山采摘草药。”那个人总算不干巴巴地说话了,动身朝山里走去。
“你是药修?”
“不,我是精修。”
“哦,那我应该算是攻击型的?”
“拜了哪个长老?”那人斜眼看了宋子夙一眼,淡淡地问了句。
“暮朝长老。”
“他什么都教。”
“杂修?”
“精修……”那个人似乎被冒犯了似的,语气再次生硬。
“你气什么?”宋子夙纳闷:“你又不是暮朝……”
那人居然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走着,而宋子夙纳闷地跟着,时不时抬头望望山路两侧。两侧的树木葱茏,直窜云霄,不知已经无忧无虑地生长了多久,才生成了这无拘无束的样子。
“裴槿暮?”宋子夙突然换了裴槿暮一声。
裴槿暮愣了下,回头望着宋子夙。
这条山路又长又陡,又细又窄,一块青石台阶只能站下一人。裴槿暮在前走着也不回头,宋子夙在后跟着又不出声,直到那一声呼唤,裴槿暮才转头看向了背后的人:“宋子夙?”
“这座山,有顶吗?”
裴槿暮听了宋子夙的话,不禁淡淡地调侃了句“小傻子”,而后又解释:“这又不是通天的山,这座山上有一湖,湖边有棵大银杏,等你看到那一抹黄,就到山顶了。”
“哦。”被叫了傻子的宋子夙有点郁闷。
走了几步,宋子夙闷闷开口:“我不傻。”
前面走的人好像又笑了,但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嗯,不傻。”
话落,裴槿暮便快步走上台阶。
“慢点啊,我累……”宋子夙小声嘟嚷。
“……”裴槿暮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反正是慢了下来,小步地走着。白色的袍尾轻轻地跳落在青石板上,染了些尘。
“裴槿暮,你的衣袍好长啊。”
“嗯。”
“不会脏吗?”
“不会。”
“哦。”
不一会……
“裴槿暮,你经常上山吗?”
“嗯。”
“上山采药?”
“嗯。”
又过了一会……
“裴槿暮,山上好玩吗?”
“好玩。”
“有什么?”
“湖,酒,银杏。”可能还有一只被拔怕了的鸾鸟
……
到山顶之前,宋子夙一直这样无聊地提问,裴槿暮却一直不厌其烦地回答着。
实际上宋子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无聊地去烦一个人,好像是下意识的……
“这是银杏!!”宋子夙睁大了眼,好大的银杏!
“这多少年了?”
“大概,一千多年。”原来已经一千多年了。
“一千多年?!”
“你确定?”
“嗯。”还是我种的。
宋子夙似乎来了精神,小心的从裴槿暮身边挤过,就三步两步地冲上了山顶:“这是湖?!”这是海吧?那么大?!
裴槿暮刚刚到山顶,就听到了宋子夙的惊叹:“这是湖。”
“几千年前的?”
“嗯。”还是白曦晨砸的。
“哇!”
十几岁的少年最有活力,也最为热情。他们一旦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就会激动,欣喜,若没人可以诉说,他们会以别的方法表达自己的快乐——
就像宋子夙小朋友,他褪去那层装模作样的高冷后,就真的像个少年。他兴奋地在湖边奔跑,张扬地欢笑。
裴槿暮就靠在银杏旁看着宋子夙,他有多久没见到过这样的场景了?大概,从白曦晨失踪,沈诺煦身亡开始吧… …这样的场景,本以为只会在梦中出现了,未曾想,千百年后还得以一见。
“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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