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妖奇谭
超小超大

8

“我给我的父母们写过一封信,“她突然说起:”我进入了一片红木林,那儿枝繁叶茂,树大得跟长了几千年似的,我甚至能察觉到它们发出的古老智慧,好像那儿从未被人类所涉足,几分钟前下过雨,现在太阳很快的露出头来,阳光穿过零零散散的眼片在我的眼前洒满了金灿灿的一地,你没亲眼见过,真的美得厉害。我突然发觉,这里应该是我的葬身之地,我希望我的尸体能在这自然的腐烂,被食腐甲虫或者什么其他动物啃食我的尸体,然后每一个原子都融入自然,成为这里的一部分。我背着背包,里面有笔和纸,我用详细且轻松的语言写了一封类似于遗书的东西,如果我即将死去,我希望我的父母该如何处理我的衣物,我的尸体,还有我那只猫。当我把这些都写完之后,我坐了下来,当然不是考虑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只是坐了下来,其中不包含任何隐藏的意味,然后我仰起脸抬起头,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彩虹。你见过彩虹吗?我猜你一定没有好好看过,我也以为我目前为止见过了太多太多次彩虹,没什么了不起的,圆锥体的一部分,当观察者身后的阳光射入水滴时,它看起来就像一道弧形的光谱,可你想啊,要是第一个解释彩虹的笛卡尔他获得的灵感来源是思考他可以通过一滴水滴以及几何情况来分析这个问题的话,那他一定烦闷得不行,传说中,天使们把金子放在彩虹的尽头,只有裸体男人才能够找到它,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裸体男人好像没有什么更好的事可以做一样,要么笛卡尔就是对这个传说感兴趣,要么就像一位叫费曼的科学家说的那样:‘我认为,他的灵感来源是他认为彩虹很漂亮。‘很漂亮,实在赞同到不行,我呼吸着新鲜空气,坐在这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一道彩虹,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什么一样。20分钟前我还想着埋葬在这儿,以为的人生最后一天差点就被自己糟蹋了。有时我的确害怕活着,但我选择不去死,这很重要,张伊,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倘若你在某个时候不走运有了这个念头,请允许我在远处为你祝福。“

她是何等的现实,和蔼,谦逊而又豁达之人。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长时间似的,虽然我没问起,但我相信这些话她不会轻易跟别人说起,我感激她的信任,她复杂,心中怀着沉寂的黑暗来看待这个世间。能留下来跟她说话真他妈的赚翻了!!

接下来我们聊了不少,她分享了她拍的各种尸体的照片,里面有一张八十多岁样子的老人照片,只有那一具尸体是曾经活过的人,嘴巴微张,脸色煞白。

“这是我死去的祖母,去世的那一天她躺在病床上,夜间离开的,我进入她的病房,父母都睡着了,没能发现祖母早已不在人世。我没叫醒熟睡的父亲和母亲,祖母静静地躺在那儿,我在不远处望着她,没发出一点儿声响。早晨的阳光在她挤满皱纹的脸上悄然移动,你可能不能明白,仿佛这时候,我才真正认识祖母,她的脸再也不会因为搞不懂这个世界而挤作一团,脾气也不像往常那么的暴躁,祖母变得好慈爱,就算我打翻了碗筷,弄脏了新买的连衣裙,祖母也一定会微笑着说:“没关系。”之前,我曾目睹年轻的大姨因车祸死去,全屋子的人都在哭泣,可我没哭,尽管她是大姨,尽管是那个每次来家都会亲切地叫着我的小名,从神奇的包里掏出各种奇妙玩具的大姨,是那个不管任何时候都会护着我的大姨,但我没掉一滴眼泪。我在害怕,害怕我像大姨一样,花费了一生的时间去打扮衣装得体,谈吐优雅,现在却无能为力的死去,这太不公平了。可眼前的祖母不一样,祖母早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好消息坏消息都能及时通知重要的人,她把死亡看做了一件不可避免的事实,这意味着祖母死去仍然头脑清醒,意味着她并没有因此遭罪,我羡慕祖母的死亡方式,我希望等到我的将死之际,我能坦然微笑着跟我的子女说:“我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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