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失意

“为什么？她哪里不好吗？”

“她很好，只是孩儿不喜欢她。”

“你！今天桑诺心情不好也是因为你吧！”栾奕突然十分激动，拍着桌子冲安站吼道。

安站只是沉默的站着，垂着头看着烛光下自己的影子在微微跳跃。

入夜月明，榻上的两人都久久未曾入眠。

深夜的凉风穿梭在竹林中，潺潺的流水声和竹叶合掌而鸣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安站侧卧在榻上思考。

“若是许了桑诺这一辈子，或许一时间大家都会很开心。桑诺，爹爹，施庄主…可是时间久了，自己并不爱桑诺，何苦白白误了人家姑娘终身，”辗转反侧，“希望桑诺这一时难过散去能真正觅得良人吧，毕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总是盼着她过得好啊。”

月光顺着窗缝钻进闺房中，窗幔上的纱帘在地上投出曼妙的影子。

“我不喜欢你。”白天安站的话仍旧在桑诺耳畔环绕，滚烫的泪珠从脸上滑落，沾湿了身下的软枕。

一起长大的情意，两家相好的关系，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合适，桑诺不明白为什么。

被泪水打湿的枕头冷冰冰的，阖上酸痛难忍的眼皮，终是昏昏沉沉的失去了知觉。

翌日，太阳照常东升，而惨遭打击的桑诺似乎也忘记了昨夜的不愉快满血复活。镜子中的少女拍了拍还有些肿胀的眼泡，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真好看，安站哥哥一定会喜欢我的！”

端着糖糕来找女儿的施青站在门口听到女儿的自我鼓励无奈的笑了，敲敲门进屋。

“桑诺快来吃糖糕，昨晚都可惜了那盘糖糕。”

“好嘞爹，我这就来。”

一折《春秋亭》博了个满堂彩，四次返场，台下的叫好声就没断过，只是满坑满谷的园子里男人们的叫好生中不时传来几声女孩子的喝彩声。

“好！”正对着舞台中央的第一排一个女孩子激动的鼓掌叫好，看着台上那个熠熠发光的角儿，眼里满是喜爱和希冀。

坐在一群爷们儿中间的正是桑诺，刚开始也会有女孩子进什么戏园子的异议声音，只是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个女娃子，知道她喜欢台上唱薛湘灵的那位角儿，只道她敢爱敢恨。

台上的安站也是十分无奈这个从小就在自己身边的妹妹，每次都来园子里捧场，每次都当着园子里的观众大声的告白，劝了几次也是无果。

看着台下熟悉的套路，大声告白，群情激奋的起哄，这次的丫头更是大胆，直接跳到了台子上。

“安站，我喜欢你！”从袖口中拿出心仪了很久的跳脱举到安站眼前，“你愿意娶我吗？”

“答应她吧！”

“就是，人家小姑娘连跳脱都准备好，真是诚心啊。”

“答应她—答应她——”

台下的起哄叫好声一片，台上精心打扮的小姑娘两颊绯红的看着自己。盯着面前的镯子，安站知道当众拒绝她意味着什么，可只是习惯了她在身边，不确定是不是喜欢的他真的不敢轻易许给她一个家，或许伤的狠了她就会自动放弃了吧。

安站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桑诺，我不喜欢你，我最后一次回答你，我不喜欢你。”

镯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四周似是喧嚣似是安静，桑诺只听见了听过无数次的一次比一次坚定答案。

从袖管里拿出出门时满心欢喜放好的跳脱时，那一对纤细的银镯泛着金属的光泽，合欢花枝的形状交错盘绕着。当时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可笑，决定孤注一掷的桑诺拿出本应是象征着相守一生承诺的跳脱，将所有的脸面自尊都抛诸脑后，可换来的只有一句“我不喜欢你”。

豆大的泪珠自手镯的主人眼眶滚出，砸在镯子上，滑落在地上。“赠子跳脱，与子成说，我连跳脱都自己准备好了，你却为何连句喜欢我也不肯说。”

哭着跑下台，不去理会四周人们的或疑惑、或感叹、或嘲笑的眼光，

桑诺只想跑回家把自己藏起来。

“施家也有让你们俩在一起的意思，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伤了桑诺的心，明天你跟我去施家跟桑诺把事情说通。”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栾奕也无可奈何，自己虽中意桑诺，却也知道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一味地偏执也只会害了那丫头。

灰蒙蒙的天像是在人的胸口压了块巨石，闷得人窒息。

“丫头！出来吃饭了！”

“不了爹，您吃吧，我有点不舒服再睡会儿。”

“哎！”站在女儿门口踟蹰半天，终究是放下了想要叩门的手，昨天看到女儿哭着跑回来，施青早已猜了个大概，“诶？栾班主？安站？你们怎么来了？”

听到安站来了，桑诺睁开了肿胀的双眼，躺在榻上支起了耳朵。

“施伯伯，桑诺在吗？安站有些话想对他说。”

“丫头她在屋里，只不过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出来相见。”

“桑诺不舒服啊，那安站改日再来拜访吧。”想多给桑诺些时间缓缓的安站闻得此言，忙不迭的要走。

“站住，和你施伯伯先说说你咋想的。”站在旁边半天的栾奕喝住了脚底抹油的安站。

“施伯伯…”

“怎么了安站？”

“对不起施伯伯，我昨天说话惹桑诺伤心了。”

“诶呀，小孩子玩玩闹闹没事的，过一会儿她就好—”施青的话并未说完就被安站打断。

“但我真的不喜欢桑诺，我不想耽误她一辈子，”安站十分坚定的看着施青，“对不起施伯伯。”

“这…你们孩子的事儿，我们两个老头子也不好插手，你们自己解决吧。”施青说着推走了眼睛都要瞪圆了的栾奕，只留安站一个人在桑诺的门口。

“走吧走吧，咱们老喽，他们自己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说去吧。”

“这个小兔崽子！桑诺那么好的丫头！”

“是桑诺没福气，总不能我看你也挺好的，咱俩凑活凑活过吧。”

“你—”被施青一句话噎的没了言语，只自己瞪着眼睛坐在前厅的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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